一路走来,祁北和小碎没少讨论金鱼族女族长和太史老爷。辛林随行,徐奕还有要务处理,先行告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祁北和小碎没少从辛林口中问出有关金鱼族这个禁忌话题的消息。
“……这么说来,的确是太史府下了‘灭异’的命令。人们担心金鱼族的体态结构异于常人,只靠刀剑杀不死,必须要割下头颅,他们的尸体埋在了乱石山,是这样吗?”祁北不可置信地反复确认。在他的印象里,太史老爷面目慈善,原来也有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会痛下杀手。
辛林神色凝重,补充道:“大体是这样。实际上你也看到了,就算割下了头颅,也没能彻底消灭金鱼族,他们这十年来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城中居民也就渐渐淡忘了。但是危机一直都在。师父身为金乌神的女使,出身金鱼族,不出星辰塔便可之大城中大小事,她对乱石山的情况更加了解一些。”
祁北插嘴:“我曾经听说,风临城中早就禁了金鱼,也不准贩卖海产。可城里的水道还是钻进来了金鱼,对不对?”
“是的。”辛林叹气,“这十年来,师父没少与金鱼族亡灵,尤其是他们的女首领缠斗。虽然师父只与太史老爷和公子季说这些,我们看在眼里,多少也有了解。”
小碎想起城中传闻,发问:“太史老爷真的跟星辰塔主有一腿吗?”祁北赶紧喊住他:“小碎,这种话怎么能问出口呢?”
辛林正色,纠正无中生有的谣言:“怎么可能!师父的岁数还不及我们,十年前灭异的时候,她只是襁褓中的婴孩。”
祁北惊讶道:“可我见到的玄宸,已经是个成人了。”
辛林奇怪:“金乌神使何时见到过师父?”
小碎连忙圆话:“在幻境中见到过她在向金乌神祈祷。我们看到了玄宸,她看不到我们。”
辛林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师父自幼修习身为金乌神女使应当掌握的种种术法,其中有很多招式,对智力、体力和心力要求颇高,东海金鱼族中代代女使的成长速度都要快过常人。”
小碎点头:“你这样解释,我就明白了。按照你所说,玄宸早就察觉到乱石山企图进城复仇,也跟他们交过几次手。”
辛林慨叹:“乱石山的亡灵愈发压制不住,就算用上了七节手杖都无济于事,反而长出了鱼头果树。”
小碎反问祁北:“你确定刚才看到的,是金鱼族的女族长吗?”
“应该是她。我们都在乱石山见过,小碎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女鬼一直追杀星辰塔主道城门口,进了城才安全。”
辛林赶忙追问:“金乌神使看到的,确定是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女人?”
一袭红嫁衣、浑身冒血的影子幽幽飘过祁北的脑海。
他不禁哆嗦一下:“红嫁衣,你看不见,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穿着红嫁衣,那就是金鱼族的女族长没错了。”
提起这段封锁住了的过往,辛林只觉得恍如隔世,祁北和小碎仔细听着,对十年来着一身嫁衣在乱石山蠢蠢欲动的新嫁娘亡灵,充满了好奇。
“‘灭异’的那天,恰好是太史老爷迎娶她的大婚日子。金鱼族女族长死在了自己的婚宴上,据说,还是太史老爷亲手砍下了她的脑袋。”
“亲……亲手……”
披着红盖头的女鬼,基本可以看得出来脑袋、鼻尖、发髻的轮廓,稍有微风吹起盖头的四角,还能隐约看见她白皙的皮肤和尖下巴。
祁北觉得胸口堵堵,大婚本来应该是人生中最幸福开心的日子,对于金鱼族女族长来说,却成了她和族人们存活的最后一日。欢庆变成了血腥屠杀。面目慈善的太史老爷还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
小碎甚至确定了一件事:“我看到过风刮起她的盖头,她脸上还是带着妆容的。”
“她根本就没有头。”祁北和小碎都说。
“是的,没有头。”辛林道,“因为砍下来后集中烧毁了。”
“太让人不可置信了。只剩脖子以下的部分,为什么盖了红盖头,看上去跟个正常人一样呢?”小碎忍不住问。
辛林苦笑:“大概是,她想要以原本的样子,跟风临城复仇吧。金乌神使可否告知,乱石山跟入城的百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这两日,城中的毒虫数量只增不减,可乱石山是十年前结下的梁子,那里全埋葬着亡灵。”
小碎想了想,这样解释:“凡是阴物、毒物、邪物,均称得上百虺之列。为何金鱼族埋葬了整整十年,偏偏赶在天璇阁变和百毒攻城的时候,乱石山也活跃了起来?真叫人不得不怀疑。”
“我明白了。看来风临面对的是新仇旧恨,加上远古的百虺入城预言,敌人全部汇集到一起啦。”眼前就是太庙,辛林拱手,打算告辞,“多谢金乌神使指点。等我与徐兄安排好了今晚的时间,再来请神使登上星辰塔。”
一心记挂风临城安危和红嫁衣女鬼的哭求,祁北神色严肃,挥手告辞,转向小碎:“你怎么看女鬼答应我不找太史族的茬儿?听了辛林的描述,金鱼族死的可真是惨。她是不是在利用我?”
小碎耸了耸肩:“乱石山的亡灵全是因仇恨而生,在城乡外一丝不苟地观望了十年,想尽一切办法让金鱼进入城中水道,金鱼族女族长一边答应你,一边捅刀太史府,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的。俗话说得好,仇家易结不易解。”
祁北还是觉得双方有调节的可能,赶紧补充说:“不易解,不是不能解,对不对?我们不能让金鱼族屠杀城中百姓,也不能害太史族人的性命。但是,太史老爷的确命令‘灭异’,可杀人就是不对。所以你看,这件事情上,太史府也错了,金鱼族复仇也是错的。我们还要尽力调和他们,对不对?不然的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小碎,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