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和小碎皱皱眉头。
野女人。
女族长对太史夫人的称呼可真特别,可见两个女人之间的深仇大恨。
唔——既然基本上探明了女鬼的底线,而且就是这么的巧合,百灵夫人的推测和太史老爷警惕的条件,女鬼全部提到了,不漏一条,而且全部针锋相对,摆明了要硬碰硬对着干。太史族和金鱼族的对峙之间横亘着一条不能再明显的鸿沟,该怎么弥合巨大的分歧呢?
“太史老爷怎么说?”女鬼凑上来问。
“这个——”祁北被这种神出鬼没吓得后退一步,与小碎交换了眼色,硬着头皮告诉她,“太史老爷答应重葬金鱼族。可不管怎么说,你们都不能屠城。你自己都说过,风临是金乌神的城,住在里面的百姓得到金乌神的庇佑,金鱼族要是血洗风临城,一定惹得金乌神震怒,对不对?”
女鬼自然听出来了这话背后的意思,她轻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太史老爷一条都不答应,对不对?”
祁北忙道:“会好好安葬金鱼族的。”
“哈!”
女鬼飘离,重回鱼头果树下,伸手摇着一树的人头,冷笑的声音重重叠叠。
“安葬到哪里呀?北边再辟出个乱石山吗?太史老儿根本就不想我们重新进城,更别说灵位放进太庙,对不对?”
小碎撇嘴说:“人家的太庙本来供奉的是太史族的祖先,金鱼族的灵位摆进去是有些奇怪。”
“他也不打算让出城主之位?”
“让给谁呢?总不能因为对‘灭异’的愧疚,把城主之位交给金鱼族……”祁北顿了顿,故意没说出“金鱼族人”,暗指一帮亡灵是不可能成为九鼎国之一的国主。
“他更不打算休妻吧。”说到这一点,女族长的口吻早就十分确定了。她对祁北和小碎更加疏远,声音甚至十分冷漠,倘若能看到盖头下的面孔,一定是咬牙切齿的憎恨表情。
满树的鱼头果开始齐声高唱:“休妻,休妻,休妻。”
女鬼的指甲深深恰如掌心肉里:“那个女人!那个可恶的女人!”
祁北心里想,这金鱼族女族长对太史老爷的占有欲可真够强的,连忙摆手安抚愤怒的亡灵:“我觉得,咱们应该公私分明,而且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强求不到的。我……我是深有体会啦。她、她不在乎你,你、你、你不管做什么,她都看不到的。唉——真没想到,我现在居然在劝你?”
就这样,祁北对女鬼的情绪愈发复杂,一方面,他凭借自己的亲身体会,深深明白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是怎样的痛苦,对于女鬼自然充满了感同身受的同情,可另一方面,太史老爷不娶、不休妻,女鬼就记恨了十年之久,心心念着进城报仇,他便觉得此番做法太过极端残忍,简直是无理取闹。本就担心金鱼族的威胁,在碰上这么个死缠烂打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逃之夭夭。
女鬼冷冷地“看”痛苦万分的祁北。
小碎见祁北自己的情绪开始又卷入——他明显想到了百灵夫人——于是连忙插话:“休不休妻有那么重要吗?难道风临城主能抛开或者的妻子,跟你举办**吗?你提的要求这完全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呵!呵!”
好一个冷笑!
“太史老爷答应好好安葬金鱼族,叫他上一炷香嘛,我想他不会拒绝。至于葬在什么地方,这个都好说。可现在的问题是,风临城共同的敌人就在眼前,太史族和金鱼族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想看到西极渊夺走风临城,对不对?”小碎壮着胆子极力相劝,想方设法穿针引线。
“不休妻,不让出城主之位,不准伤害风临城百姓,还叫我们帮忙对付西泽。太史老爷一向精明如此啊,把什么好处都给占了。那我金鱼族呢!我们得到了什么?”女族长冷冷地拒绝。
祁北和小碎都在挠头,无奈双方之间所谓的“信任”就像薄薄一层冰霜,手指一碰就化,根本没有冰冻结冰,没法办法往上踩脚。
“你们两个都不愿意先低头,那我们有没有可能一步步来,各自让出一小步:太史府先派人挖出埋在乱石山的尸骨,你们帮忙引开回转刀、抓住多拿?”小碎和祁北基本抛弃了撮合结盟的天真想法,眼下最重要的,是跟多拿问出来西极渊的阴谋,如果可能,进一步查明金乌神的下落。
不巧的是,金鱼族的固执和拒绝让步,与太史老爷旗鼓相当。女族长背靠着鱼头果树干,声音有些空:“金鱼族明明是被迫害的,为什么还要继续委屈我们?”
祁北忍耐不住了,一个没遮拦,张口道:“因为你们害死了很多无辜的婴孩。还有太史夫人,为什么总是针对她?这明明是你们的个人私情,却要害得全城百姓遭殃。”
“哦?”
仿佛就在等待祁北说出这话,红嫁衣女鬼幽幽开口,接过话头,直逼祁北和小碎:“你居然说那野女人跟这一切无关?你——真的是金乌神使吗?”
祁北一噎!被看透的恐怖之感迅速席卷全身。
小碎小碎,祁北用传声术叫道,怎么回事?她刚才在怀疑我们的身份吗?我哪句话说错了?
不知道啊!小碎同样吃惊:别慌,这可能是女鬼故意使了个伎俩,想跟我们套话。
于是,小碎假装镇定:“祁北当然是金乌神使。可金乌神使就该知道你们之间的情仇吗?金乌神使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呢。”
“不,”绣着金鱼的红盖头缓缓摇动,她的声音异常疏离,靠着鱼头果树干的身体,缓缓坐在了地上,“我是许过人的,来到风临城后发生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私情。”
祁北和小碎面面相觑。女族长原来就许过人?那为什么执意抓住太史老爷不放,还非得顶替太史夫人的位置?这可太诡异了,用常理根本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