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跟着嘉扬前后脚进了议事堂,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阴沉着脸色,见到族长到来,纷纷起身行礼。
“族长大人,今早我们去查看过,阿岭山路全部被雪封锁,山上寒冷无食物,外人就算进来了,很快就会冻死饿死。我们暂时是安全的。”旭小姐的小舅父首先开口,他在族中威望甚高,负责冬日山间巡视。
站在议事堂角落里的祁北跳到正中间,喊:“不,才不安全!寨子里有嘉扬这只狼!”
所有人都听不到祁北说话。
老族长一口口抽着烟袋,众人围着火盆坐下,都沉默不语。
“族长放心,为防万一,山上都有人盯着,最薄的地方也雪厚三尺,且阿岭地形复杂,山涧幽深,他们敢进来,不仅寸步难行,行踪也很容易发现。只要来,就别想活着回去。”小舅父行事效率很高,早就做好了安排。
嘉扬站在火烈鸟族长的右手边,他可是老族长收的首席门徒。
“嘉扬,你觉得呢?”
“全听族长吩咐。”
站在议事堂角落里的祁北试图抓个茶碗摔向嘉扬上,可惜手如同空气,直接穿过茶碗。
火烈鸟族长凛冽的表情依旧,紧缩的双眉微微呈现出川字,严峻的口吻一如呼呼刮在房屋墙壁和加固窗户上的寒风:“你们都畅所欲言吧。”
得了允许,族人们纷纷开口:“族长,就算这个冬天是安全的,可来年春天呢?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等到春天山上雪化了,就轮到他们杀进来。那我们的处境就太被动了。”
“对啊,说的没错。”支持提早迁徙的族人们都附和。
是走是留,在火烈鸟族中一直都没有定论。
“山寨位置易守难攻,阿岭陡峭,山路狭长曲折,一次性进不来多少人马,一定能长时间守住。”
“咱们火烈鸟族在阿岭也住了上百年,对这儿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君安城的兵马敢上山,咱们就送他们一路的陷阱,躲掉一个躲不了下个,看谁能攻进来?”支持留下的人再次提到。
还有人道:“要是舍弃大寨走了,等于动摇了祖业根基,恐怕也难再找到宝地落脚。”
持反对意见的人则认为:“如果死守寨子,恐怕会落得个灭族下场,举家迁徙虽然前途不定,可总有一线生机。”
所有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隔着整个庭院,夫人痛苦的哭声隐隐传来。她的肚子已经大到出奇,整日平躺着动都不能动,腹中的孩子却宛如被什么咒语封印了一般,死活生不出来。
男人们不便讨论夫人生产困难,也只有那群换洗衣服、劈柴烧饭的女子们,每日都聊得热火朝天。
族长抽了口大烟袋:“既然天意将我们留在这个冬天,就肯定会让我们找到生路。务必每天查看阿岭落雪的情况,随时盯着有没有君安兵马出现。阿岭状如迷宫,且下着大雪,冬季里应该安全。到了初春,咱们还得两头准备,一边查看雪化的进展,一边找机会,能撤离就立即撤离。”
坐在族长旁边的小舅父开口:“族长放心,一直按照计划都安排着。只是不知大姐那时能否顺利诞下婴孩,万一拖到了开春,强行行动,恐怕对大姐和孩子都不好。”
是啊,这才是关键。倘若这个“小神童”直到开春雪化都没能生出来,夫人更加不便下床,那一切计划都得泡汤,到时候,火烈鸟族就只剩下严防死守这一条路可走。
祁北冲着每一个人的门面大喊:“放心吧你们,秦挚长得好好,每天生龙活虎,甩着他的金葫芦打人呢。你们根本不用担心他早不早产啊。该逃赶紧逃走,但是先解决掉嘉扬这个叛徒。”
族长叫嘉扬来面前:“你每日巡寨,可得多加警惕。”
祁北忍不住了,一拳拳挥向嘉扬,却一次次落空,他无望地大喊着:“不行啊不能相信他,叫他巡寨?这不得放开大门让君安人进来?”
“族长放心。”嘉扬应声。
“喂,喂喂,”祁北冲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大喊,“就是他,他就是条野心无情狼,张口闭口满嘴谎话,别相信,不然火烈鸟族就危险了,你们都会死,旭小姐逃命数年,她太可怜了。”
老族长加了烟草,继续一口一口吸着:“今天就这样吧,大家都散了。”
嘉扬跟在族长身后,面色平静如水,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祁北可真想要撕破他的嘴脸,却只能徒劳无功地在一旁又喊又跳:“君安兵马的内应就在你们眼前,赶紧除掉吧。你们不能放过嘉扬,他就是内奸。拜托你们一定相信我,我知道将来发生了什么。唉,你们为什么听不到呢?怎么才能叫你们都知道这个白眼狼的真正面目?不小心点,你们都得死。”
小舅父叫住了嘉扬:“咱们火烈鸟族大寨,从来跟外面世界联系很少。你是见过世面的,可有听说过君安城对大姐那尚未出生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君安城很担心火烈鸟族即将出生的孩子,会盖过君安天降神童的光芒。到时候,九鼎国之首的位置,恐怕要由君安让与阿岭。”嘉扬坦言。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与困惑,其中有人低叹,为火烈鸟族卷入君安城的皇城争斗的族长与夫人担忧。
“哈,”小舅父冷冷道,“谁不知道我火烈鸟一族数百年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鲜少走出阿岭,哪里会去威胁他远在天边的君安城?什么君安,什么九鼎国争霸,关我们什么事呢?”
“如果君安没找上门来,自然不关我们的事。”老族长说。
众人纷纷哀叹,可真是祸从天降,死神找上门。
“唉,自从西北各路诸侯归于君安城下,只剩下阿岭上我们这一路,火烈鸟族的境况也大不如前。”人们都看向老族长,就事论事地寻找所有可能的出路,言语中并无丝毫抱怨,族人的忠心追随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