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办完了她大哥的亲事,蒲氏就开始为归程做起了准备。
原本在没有碰上蒲老爷子之前,蒲氏是跟珍娘商议了,初十就动身出发回去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才刚刚相认的团聚,蒲氏也不想那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
所以,娘俩就把商量了,把这回程的日子往后拖了几天,想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再回去。
因着这一件事,夏霆毅倒是对蒲老爷子心里感激的紧,现在连老爷子也不叫了,直接私底下跟着珍娘喊他姥爷。
蒲氏后面的几天,都没再住到军营里面来,不过却是允许了珍娘跟着夏霆毅回去了,上回某人那样降低了姿态的行为,确实是打动了蒲氏的,所以,她如今也只让自己往开了看去。
夏霆毅现在直接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口香糖,每日里除了必要的紧急的军情要务处理的时间之外,别的时候,都是黏在珍娘的身边。
而珍娘也很享受这份离别前的缱绻,俩人成日里一同进出军营,在宽阔的草地上骑马放风,在小河边抓鱼戏虾,偶尔也会跑到城里面一起逛着街市。
反正,只要是她想做的,夏霆毅都陪着她一起做了。
十五那天元宵节,珍娘也带着夏霆毅一起,去了蒲老爷子的那个城郊的小院,晚上他们大家伙要在这个院里一起过节。
中午吃过了午饭之后,珍娘就跟着蒲氏,陶芬她们一起,在厨房里面忙活了起来。
除了要准备元宵节必备的节日美食之外,还要准备一桌子的酒菜,毕竟,过了今夜,明日早晨,他们就要面对离别了。
所以,这顿饭,除了算作是元宵节的团圆家宴之外,也算是一场临别之际的践行酒宴吧,因而,今儿个的饭菜,珍娘也花了不少的心思来做。
光是汤圆,她就做了好几种的馅料,根据大家不同的口味喜好,做了甜口和咸口的不同种类的汤圆。
其实,以前在二沟村的时候,他们那边并没有吃咸汤圆的风俗,是珍娘有一年元宵节的时候,偶然的情况下包了两个,搁到锅里煮了端上去,却没想到,受到了他们家饭桌上的一致好评。
蒋大壮和蒲氏他们都爱吃那咸口的肉馅的汤圆,后来,问了蒲老爷子和夏霆毅,这俩人也说要吃咸口的,所以,珍娘这回准备的肉馅的汤圆就比较多。
不过,她自己更加喜欢吃那种甜口的,问了她大嫂陶芬,她的口味跟自己的也是一样。
所以,珍娘便又准备两种甜口馅料的,一种花生芝麻馅的,另外一种豆沙桂花蜜馅的汤圆。
每一个都做的小小圆圆的一个,一口吞的那种,但是里面的馅料却是十足。
娘儿几个在厨房忙活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大家分工也很明确,蒲氏的力气大,手劲也大,所以,这半个下午的时间,都在剁着肉馅,而珍娘和陶芬两个,就各自准备着花生碎芝麻碎的馅料,还有熬豆沙馅的活儿。
几个人忙到一半的时候,夏霆毅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丫头,这是从凤盂县那边来的家书。”
他进来的时候,珍娘正在灶上熬着豆沙的馅料,蒲氏就在这屋里的案板上剁着肉馅,而陶芬则跑到后院那里去,舂那些个花生碎芝麻碎去了。
娘俩一听见这话,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夏霆毅手里的书信。
“什么时候接到的?”珍娘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的神色,从他手里一边拿过了书信,一边说道。
蒲氏也跨着步子过来,凑在珍娘的身边,不过,她也不认识几个字,只是那焦急激动的心情,却是跟她闺女一样的。
“刚刚军营里面的人找到这边来的,想来信是直接先发到军营那边的去的,不过,我看这书信还没拆封过的样子。”夏霆毅开口说道。
听这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这书信直接先送到蒋大壮手里去的,不过他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就先找人把信往这边来送了。
可能也是知道,蒲氏心里头着急。
确实,这封信,蒲氏跟珍娘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了,从年前那信寄回去开始,娘俩就盼着家里那边的回信。
所以,珍娘一拿到信就忙不迭的拆开了,先自己大概的粗略的浏览了一遍,然后才念出来给蒲氏听了。
信是她三哥执笔写的,所以这里面的内容用的都是他的语气,前头尽述了他以及蒋二壮蒋老二他们,对蒲氏几个在外面的亲人的思念之情。
尤其蒋小壮还着重写了,他对珍娘的想念之意,更有言之,说是珍娘再不回来督促他的功课的话,他就要快克制不住自己,荒废了学业了。
珍娘念着那句,吾妹再不归来兮,吾之好学之心已耗尽,只待其速归来之,鞭之策之督之。,想着她三哥写信的时候,那活宝的样子,也是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我三哥真是这么大个人了,还成天那活泼的性子不改。”
不过,她也知道,蒋小壮就是说着玩的而已,自从那回纵火的事件过后,这家伙自己就很有上进心了,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从来都是风雨无阻的去上学,这一点,从他们家再未收到过先生的告状信,也可以显见。
所以,珍娘后来也没怎么监督过他的学业那些,她知道,他那么说,其实就是想让他们早些回去团聚罢了。
这一点,由信上后面的内容更加得以显现。
“去岁年夜饭,诸人皆未执筷动口,全不复往年之热闹,吾父更是唉声叹气,一口菜食未入,还望吾妹及吾母速欲归来团之圆之。”
珍娘一边念着这段话,一边看着蒲氏的脸色。
看得出来,她娘虽然不吱一声,但是,她那眼神里的归意却是越来越明显了。
“娘,从我三哥这封信至少可以知道,家里一切都挺正常的,也用不着怎么记挂。”珍娘读完了书信之后,便将它收了起来,看着蒲氏的脸色,安慰的说道。
蒲氏也没说什么,只是好像有点故意掩饰自己的那点压抑的情绪似的,说了句,“你三哥写信就是不靠谱,两张纸上尽写些废话,也不说说家里的作坊怎么样了,我养的那十几头猪咋样了?”
话落,转个身就又去剁肉馅去了,珍娘听着她这话,笑着接了话说道,“作坊您出来之前不都安排妥了吗?还能咋样?又不是托给别人的,不是托给赵婶了吗?
咱两家就是姻亲的关系了,她还能不给咱照看好了。再说了,我三哥也不懂这些不是,你要他怎么说呢?”
“还有家里的猪,我三哥没提,肯定是还没处置呗,估计是等着咱们回去再行商量了再说呢。”
那十几头猪,可是蒲氏的命根子,平常里对它们伺候的可上心了,往年都是由蒲氏亲自开口,等到腊月里杀了或是卖了,今年估摸着她们都不在家,蒋老二他肯定也不敢替蒲氏做这个主。
“那些猪进了冬就不怎么养膘了,喂了也是白喂,你爹他要是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让它们出栏拉去卖了才是。唉,真是的,就知道让他们三个老爷们在家里,半点事都顶不起来。”
蒲氏有些絮叨叨的说道。
珍娘笑了笑,也是继续去熬她的豆沙去了,夏霆毅进来了之后也没走,倒是自动自发的坐在那里给她看着火。
“娘你这话说的挺是。咱家平常大大小小的事就是您拿主意,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你要是不在了,我爹他们可不乱套了?
不过,还好反正咱明儿个就动身了,要是走的快的话,大半个月的时间也就能到家了。
今儿个,咱就先把那些烦心的杂七杂八的事放下,好好的陪着大哥大嫂,还有姥爷他们先把这节好好的过了。等咱们走了,这里就剩下大哥大嫂俩人了。”
明儿个归程,夏霆毅安排了蒲老爷子护送她们,所以,过了今天,他们真正面临着分别的,就是蒲氏娘俩跟蒋大壮这夫妻两个,当然了,还有夏霆毅,蒲老爷子这一时半会的还不算在这离别的圈圈里面。
珍娘知道他这么安排,也是为了蒲氏和蒲老爷子两个考虑的,毕竟这爷俩才相聚了短短的几天的时间,如此安排,倒是能让他们多出很多的时间来相处一下。
想到这个,珍娘也不由得感激的看了某人一眼,好像他那冷冰冰的外表下面,已经越发显出一颗越来越为她着想的心了。
夏霆毅感受到这小丫头的眼神,却是回了一个充满柔情的眸光过去。
小两口正眉眼传情之际,突然就听到蒲氏的声音说道,“闺女,等会你大嫂进来,别跟她说刚刚信里那件事。”
珍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回了蒲氏一声,“嗯,知道了,娘。”
这回蒋小壮写的家书上,还说了一件事情,就是陶芬的亲娘蒋春花,年前又跑去他们村里闹腾了。
想来她是听到风声,知道蒲氏不在家里,所以,直接就杀到他们家里去了,吵吵嚷嚷着,说要他们家将她闺女交出来。
正好那天她三哥没去学堂在家休息,是他出面拿着大砍刀将人打发走了,不然就冲着蒋老二那面糊一样的性子,还指不定要闹腾出啥样呢。
不过,蒋小壮信里也说了,蒋春花口口声声的嚷嚷着,要么交人,要么给钱,要是两样都不行的话,还说要去报官什的。
当然,对于陶芬的具体行踪,蒋小壮也不甚清楚,当初是有村里的人看见陶芬追着蒲氏的马车走出村子的,不过,他也不知道,究竟陶芬有没有跟着蒲氏一起来这边。
上回写回去的那封信里面,珍娘也忘了交代这一件事,他们更加也不知道,蒋大壮已经跟陶芬成亲了的事情。
蒲氏原本就是想着,等到回去的时候再告诉家里的人的。
但是,这回听这信里的意思,好像蒋春花闹的挺凶的,蒋小壮还特意嘱咐了他们,要是珍娘她们半道上碰上了陶芬,一定要将她顺便带回来,到时候还给蒋春花算了,免得往后闹出许多纠纷来。
珍娘听她三哥那语气,是连让陶芬在他们村里生活的想法都灭了,可见陶芬她娘这一回闹腾的,肯定不是一点半点的动静,不然他也不会那种嫌弃的语气。
本来,他们一家子跟陶芬在村里相处了那么大半年的时间,蒋小壮吃了人家一个夏季的蔬果瓜菜,原本也已经对她没什么敌意了,还亲自回过她几包零嘴啥的,却不想,这会子,又变成这态度了。
“娘啊,万一咱们回去了,我大嫂她娘又闹上门了,咋办?”
这会子,陶芬也不在屋里,珍娘就忍不住问了她娘说道。
“您打不打算,把她闺女跟我大哥成亲的这事说出来啊?”
珍娘觉得,这事也挺难弄的,说吧,肯定是撇不开关系了,就怕那个蒋春花抓着这个关系,像个吸血虫似的,咬上嘴就不松口了。
可要是不说的话,好像他们这亲事做的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那样似的,怎么感觉像搞地下婚情似的呢。
唉,反正挺难的。
蒲氏面上沉默了片刻,就拿稳了主意,开口说道,“说啥说!这事除了咱们家里人知道除外,别的,谁也不能说去。哪怕是老院子那边,也不能露了风声去。”
珍娘看她娘这主意拿定了的样子,就没吭声,只是问道,“那要是她娘过来问咱们要人呢?”
这个事情就不太好交代了,虽然上回蒋春花是说不要这闺女了,但是,又没有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哪是说断的清就断的清的。
最关键的是,上回陶芬跟着蒲氏的马车出村子的事,被村里人都瞧见的,所以,这事上,蒲氏还真不好脱了关系。
“她要她的,咱们不管就是了。只要咱们咬紧了牙不告诉她真相,她还能闹腾到哪里去。
这事倒不是啥大事,等我回去,吓唬吓唬就完事了。就那娘们,胆子也没多大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