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巫抱着妍华,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十分微妙,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悲哀,如同一座石像。外界的一切声音他都听不到,脑海中、意识里,除了震惊还有屈辱,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屈辱感——她宁愿死都不接受自己!
醉乡楼的人已经闻讯赶到了云中阁,不由分说就要把妍华带走丢掉,是啊,一个人生前再怎么光鲜亮丽,死了就没有价值了,没有价值的人自然可以随意丢弃,想不到就连妍华也不例外。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妍华死了,终于可以不用面对这些残酷的现实了。
屈巫死死地抱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但对方人多势众,见劝说无用,便欲动强。
道庄心中亦不愿意妍华被人随意丢弃,但又束手无策,只好无助地望向熊侣。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依靠他,似乎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熊侣轻声对靳安说了几句话,便回到了道庄身边:“她是醉乡楼的人,还是让他们安葬她吧!”
道庄固执地摇头:“他们方才说要把她扔到乱葬岗,她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怎么能被丢到那里?”看着妍华安详的容颜,想起她和她说的话,心中又是一阵哀痛,这个痴情而苦命的女子,终其一生,所求不过是一份真心,却还是遗憾而去。她不知道自己苦爱熊侣的下场是什么,兴许也会和她一样,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所以此时也像自己要被人丢弃一样,无法容忍。
“帮我把她葬了,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她近乎哀求地对熊侣说。
熊侣看了她半晌,又看了看仍旧一动不动的屈巫,问道:“你呢,也想厚葬她吗?”
屈巫感激地看向他道:“劳烦了,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熊侣道:“既然如此,我也乐得做个好人。”
靳安立刻提了一兜银子站了出来,对老板说:“100两银子,人归我们。”
“要得,要得,不过你们别在这耽搁太久哦,晦气久了赶不掉的。”老板欢欢喜喜地接过银子,立即带着众人离开了。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难怪妍华会选择相信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长期生活在这样冷漠地环境中,谁都会对生活失去希望吧?
云儿为妍华清理干净身体后,熊侣帮着道庄抱起妍华,一起乘着马车去了郊外。
一路上,熊侣经常时不时地掀起车帘向外张望,脸上还带着玩味的笑容。若在平时,道庄一定会抢着去看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但是此刻她却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了。或许像妍华这样的一条卑贱的人命在古代并不算什么,在熊侣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对她而言却是一件大事,她做不到漠然处之。
埋葬完妍华已近破晓,天格外的冷。道庄在坟前伫立良久,浑身早已冰凉,但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与心相比,身体上的冷根本算不了什么。手被轻轻握住,只可惜两只手是一样的冰凉,谁也温暖不了谁。
“熊侣……谢谢你!”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样神情严肃地向他道谢,其实这两个字她早就该说了,他们相识于陌路,若不是他一直默默地照顾自己,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恐怕她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熊侣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他总是这样聪明,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和她开玩笑,什么时候可以惹她生气,什么时候需要顺着她。
“谢谢你把一切都想得这么周到,若是没有你,我真是不知怎么办才好?原来我总以为只要有心,一人一剑便可以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一遇到事,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为一个死人收尸,都无能为力。”
熊侣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良久才拉着她往马车走去:“回去吧,别胡思乱想了。”
道庄任由他牵着往马车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救命稻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