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樊姬所言,太一宫门前竖着“敢谏者,杀无赦”的牌匾,恣意挥毫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熊侣亲笔所写。
只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算了算了,熊侣的心思,岂是她能猜到的?
道庄依旧住在偏殿,挨着靳安和玉静,兜兜转转了三年,再回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宫殿的陈设还是那样庄重典雅,没有一丝生活气息。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这里没有了小伶吱吱喳喳的声音,而她也无法再如当年那般自信满满地以为生活只有甜。
熊侣如今连早朝都不去了,一早起来就让她陪着饮酒赏乐。道庄秉持着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精神,特意伴随着第一声鸡鸣、迎着第一道朝阳起了个打早,让玉静帮自己梳了一个漂亮的流云髻,画了一个精致的梅花妆。
女为悦己者容,她的美丽一直想要让他欣赏,只可惜天意弄人,总是被她弄巧成拙,于是才让她在他心里成为了一个谐星。
“其实我也可以是个偶像派吧?”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只可惜现在机会有了,她却没了那份心。
步入大殿的一刻,她感受到了被万众瞩目的尴尬,就好像一个个放大镜对着自己,不停地挑着你身上的错,连走路都有些战战兢兢。不过她终究是美丽的吧?毕竟就连熊侣这样深谙隐忍的人看到她,都满眼惊讶地出了片刻神。
“原来你打扮起来这么美。”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像欣赏所有美好事物时一样定定地看着她啧啧赞叹。
“怎么?发现我其实还不错,后悔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遗憾,这副精致如花瓶样子并非我本意,本质上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她语调平静地说。
“从前也好看,寡人眼中的你,淡妆浓抹都好看。”
若在以前,这话一定可以引得她心花怒放好几天,但现在她却只是那么一听,就抛诸脑后。眼前的人,可是奥斯卡影帝的候选人,她已经上了一次当,如果再上一次,就真要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相比精神奖励,其实员工更喜欢老板的物质奖励,”她淡淡一笑,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听到靳安通报说伍举求见时,突然不知所措地看向他,虽然知道要靠近一点儿,但是多近才是近啊?
熊侣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扰,邪魅地笑着将她一把拉了过去,让她躺倒在自己怀中:“记得扮演好你的角色。”
道庄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的一直手下意识地勾在他的脖子上,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见他眼中满是嘲讽,索性把心一横,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熊侣微愣,随即扬起了嘴角,与她四目相视。
道庄被他看得心砰砰乱跳,生怕被他发现,心虚之下,眼神开始四处躲闪,却被他突然搬住头,俯身吻住。
等等,合同里好像没有这条吧?她试图挣扎,却被他抱得很紧,束手无策……而且他的吻这么温柔,就像置身春日的田野,暖融融、香喷喷的,搁谁都会舍不得拒绝吧……
伍举站在殿前,冷哼了好几次,他们都置若罔闻。
熊侣感受到她的顺从,突然惩罚性地咬破了她的唇,气得道庄仇视他良久。
熊侣却视而不见,宠溺地在她额头一弹:“真是淘气!”便抬起头漫不经心地问伍举道:“伍卿来做什么?”
伍举早已气得脸色铁青,眼观鼻,鼻观心,朗声道:“臣心中有一困惑,想请我王解惑。”
熊侣兴致勃勃地端起酒杯:“你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事想不明白,姑且说来听听。”
伍举忽略他的揶揄,正了正神色,朗声道:“臣听闻於阜有一只怪鸟,栖息在高山上,三年不飞也不鸣,臣不知是何缘故?特来请教大王。”
熊侣自然听的得出他是在讥讽自己,三年不飞不鸣,说的不就是他三年不务正事吗?哼,亏他想得出来!咧着嘴笑道:“那寡人就试着为爱卿解一解惑。”
伍举继续眼观鼻,鼻观心道:“臣洗耳恭听。”
熊侣道:“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则惊人。”
伍举立即跪地行礼:“臣懂了。”正要退下,又听熊侣问道:“不知这鸟抓住了没有,想必许姬应该喜欢。”
道庄狠狠瞪了熊侣一眼,他倒真是时时刻刻想着自己,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给自己拉仇恨。果然,伍举向她投来了犀利得可以杀人的目光。
“若……”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个坏人可真不好演啊,“若是伍大夫能够亲自将鸟抓来,妾身一定欢喜。”
熊侣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是调皮!”随即又一脸期待地看向伍举问:“伍卿可愿效劳?”
伍举困惑地看着熊侣,他不过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大王明明听懂了,为何还要让他去抓那只虚构出来的怪鸟?所以他到底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啊?
“这……老臣尽力而为。”
“那就辛苦伍卿了。”
“臣告退。”伍举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冷冷地瞪了道庄一眼。道庄不满地朝他做了个鬼脸,立即把他气得脸色发黑。
待伍举的身影一消失,道庄立刻从熊侣怀里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顾自饮酒,知道他一直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也不去理会。
也不知喝了几杯酒,她的头竟开始晕起来,沉甸甸地绕着脖子转圈,熊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叹息:“学了一身功夫,就只会伤害自己,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道庄突然被他抱起,有些错愕,可是酒喝多了,就连思维都不敏锐了:“你要抱我去哪里?”
“你说呢,希望我抱你去哪里?”
道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笑:“哪里都好,只要被你抱在怀里。”突然,她的手抚上了他的眉:“你的眼睛真好看,里面有星星呢,让我数数,一颗、两颗、三颗……糟糕,数乱了,重来!一颗、两颗、三颗……”
熊侣轻轻将她放到躺椅上,“你喝多……”话没说完,被她突如其来的吻给吓了回去,像一只受惊地小鹿一样,瞪着眼睛看她。
“别说话,又数乱了,再重来,一颗、两颗、三颗……”
道庄到底还是睡着了,熊侣静静地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真的那么爱我吗?那为何还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