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一年,楚军浩浩荡荡,再次踏上了北上之路。
沿途小国唯恐步入庸国的后尘,被打得连宗庙都剩不下,因此全都不遗余力地向楚国示好。
齐桓公的时候,蔡侯曾在一怒之下将蔡姬改嫁给了楚成王,正好给了齐桓公攻打蔡国的理由,或者说,当初齐桓公赶走蔡姬就是为了给攻打楚国找个由头。
而如今熊侣不去为陈共公吊唁,从而促使陈国背楚事晋,再攻打之,与前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熊侣身在蛮楚,对于中原礼数懂的难免少一些,但是吊唁这样的大事,他怎会不知道?所以道庄猜想他这么做就是想引起陈侯的愤怒,其真实目的是想要借着攻打陈国挥师北上。可是陈国不是庸国那样的小国,岂能说攻下就攻下?
熊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道庄一时又有些糊涂了。她看着前面背脊挺直的熊侣,一年不见,他似乎清瘦了许多,这一年,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和樊姬有没有和好如初,他有没有想到过自己?
一年之后再见他,她仍旧心乱如麻:熊侣,你可知道我就在你几米之外?如果知道,你会如何?你……可还记得我?突然,她让马慢了下来,何止是他,一年的军旅生活也已让她面目全非,尘满面,鬓如霜,纵使相逢应不识,还是不见的好。
这一年,道庄和潘尫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当初他留下她的理由简直让人啼笑皆非——对于军中关于他好男色的谣言,他觉得她有必要帮他澄清。
“可是我留下来不是会引起众人更大的猜想吗?”道庄反驳道。
潘尪道:“你若走了那才是有理说不清,总之,你需要和众人解释清楚才能走。”
于是道庄只好不厌其烦地跟每个人去解释:潘将军的性取向很正常,人家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大家千万别再乱说了,坏了人家的姻缘可就不好了。
可是那群人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死活不肯相信实话,只信那些子虚乌有的揣测。
道庄没办法,只好再次去见潘尪,吐槽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那群人就是油盐不进,你说我能怎么办?”
潘尪道:“他们不相信你的话,你就用事实证明给他们看。”
“这要怎么证明?告诉他们我其实是个女的?”
潘尪道:“这就是你的事了,当初你肆意助长谣言的时候就该考虑到后果。”
道庄翻着白眼道:“谢谢你的好意提醒!”想了一想又道:“可是我真的不能和你们一起回楚国,潘将军,你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听到这样惊人的八卦,潘尪那张僵硬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你不回去,为何?”
“不为什么,不想再为难自己了呗!”道庄道。
“你想离开大王?”
道庄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你们大王知道这件事,他答应了放我离开的。你不用费心去跟他汇报了。”
“好。”
“好什么啊?”
潘尪道:“你不想见大王我可以帮你,只是你必须和别人解释清楚我们的关系。”
遇到这么执着的人,道庄真是欲哭无泪:“你先说说怎么帮我?”
“你之前的戴罪立功虽然死罪可免,但是并不意味着就不用受惩罚了。”
道庄顿时急了:“好你个潘尪,你是巴不得我吃苦受罪是吧?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潘尪不理会她,继续说道:“我可以免去你的左史之职,然后和大王说将你赶出了军营,想必他不会怀疑。届时你便以另一个身份留下来帮我解释,如何?”
“这……靠谱吗?”道庄犹豫道,“不过潘尪你得相信我,这些谣言你不去理会,时日久了就会淡下去,别人就都忘了。”
潘尪摇头道:“你若突然消失,别人会以为我把你藏起来了,或者你被我杀了。”
“会吗?”
“嗯!”
“那好吧!那以后……你们就叫我许三多好了。”
“许三多?”
道庄点头:“我给自己取的诨名,接地气吧?”
于是道庄就这样留在了军营,只是关于她和潘尪的绯闻,却并没有因此消停下来。
许多人都善意地以为她是失宠了,纷纷对她投来同情的目光。每每她独自坐在角落顾影自怜的时候,都会有人过来拍着她的肩膀道:“三多兄弟,节哀吧!”
“大哥,拜托你们能不能清醒一点,我和潘将军真的没……”
“不用解释,哥都知道,感情的事谁说的好呢?你虽然长得细皮嫩肉,但终究是个男人,还是要早日回到正轨,不如晚上跟我们一起去吃花酒?”
每每这个时候,道庄都会拼命地摇头拒绝:“你们去就好,我就不去了。”
每每这个时候,听得一方都会有令她百口莫辩的猜想:“要等潘将军是不是?了解了解。”
哎,道庄长叹一声,她虽然被贬为士卒,但潘尪这厮依旧让她住在左史营中,一人独居,个中缘由,她又怎能说得清?
所以,这个误会一年了都没有澄清,而且大有越演越烈的倾向。
不过道庄却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军营每日都有固定的作息时间,高强度的操练累得她几乎无暇去想熊侣,原以为离开他要经受的痛,在众人的调侃声中,并没有常常发作。而且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她还时不时的去找潘尪切磋武艺,可是没想到在众人眼中却成了他们之间的打情骂俏。
装睡的人真的是叫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