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庄路过熊侣时,突然被他拦住,冷笑道:“怎么,你还要检查一下吗?”
熊侣双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道庄冷笑着将包袱放在石桌上,打开,里面正是那两个竹简。
熊侣快速扫了一眼,便背过了身。
道庄望着他的背影,终是不忍太过决绝的长叹一声,跪在地上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阿侣千岁,二愿樊姬常健,三愿你们恩恩爱爱到百年!”
熊侣长身伫立在桃林,良久没有动弹,说是石像都不为过,但是若是有人见到他的脸,便再也不会相信,他会是一座石像了,因为石像是不会留下泪水的,而他早已泪流满面。
小庄,既然你不愿意做坏人,就让我来做好了。
道庄和云儿跟着唐狡回到府上,只见空空荡荡的一座庭院,除了亭子和绿植,什么都没有。
唐狡笑得十分局促:“才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道庄看着他一脸的羞涩模样,忍不住笑着问:“唐将军,你多大了?”
“嗯?”唐狡一头雾水,但还是老实答道:“臣、臣二十三了。”
道庄点头道:“二十三,可我已经三十五了,整比你大了一轮。”
唐狡急忙摇头道:“夫人看上去依旧和当年一样风华绝代。”
道庄摇头苦笑:“可是我已经不久于人世,而且我喜欢的人也不是你,所以唐狡,我不能嫁给你。”
唐狡憨笑道:“夫人言重了,就算夫人想嫁,唐狡也不敢娶啊!”
云儿抢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夫人哪点配不上你了?”
唐狡当即红了脸:“没有,只是……”
云儿噗嗤笑道:“那么你心中想不想娶呢?”
唐狡的脸更红了:“这个……”
云儿白了他一眼,嗔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拉着道庄便往大堂走去。
唐狡长呼一口气,急忙跟上。随着她们转了一圈,任由她们选好住处,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就连做梦都在慨叹:一失足真有可能成千古恨,犯错需谨慎啊!
出乎熊侣预料的是,道庄在唐狡府上住了一个月都没走,而且吕业平竟也没有来找她。
“你和你的许夫人最近如何?”他像例行公事一样,每次见到唐狡都要问上一遍。
唐狡早就习以为常,回答的话简直倒背如流:“一切都好,请大王放心。”
熊侣继续追问:“真的没有什么人到过你府上?”
唐狡努力回忆一下后,道:“没有,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熊侣听到他模仿道庄的口气,忍住笑意,又问:“那她还有没有吃药?”
唐狡道:“没有。”
“那她的身体?”
“许姬夫人的气色倒是和平常一样,只是身体日渐消瘦,臣以为皆因思念大王所致。”
熊侣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顾自陷入了沉默。他实在想不明白道庄迟迟不去找吕业平的原因是什么,她明明那么想要和吕业平一起闯荡江湖,而且在吕业平身边,她的身体还可以得到医治……
于是他带着一肚子困惑,再一次来到了竹林。
吕业平依旧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顾自坐在竹林的石桌上饮茶下棋,像一个不问尘世的神仙。
熊侣冷着脸在他对面坐下:“过了这么久她还没来找你,难道你不着急吗?”
吕业平放下茶杯,看着他调侃道:“她来不来找我,我着不着急,是我们的事,你这个楚王,未免管的太多了吧?”
熊侣冷哼道:“你也说了我是楚王,我想管什么便管什么,轮不到你来置喙!”
吕业平道:“我可以不置喙,也可以不回答,这你总管不了吧?”
熊侣自知拿眼前的人没有办法,长呼一口气,笑道:“不是命令,是关心,可以了吧?”
吕业平道:“你若关心,为何不去问她?”
熊侣愤然起身:“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不能保证她的健康,那么我自然要将她留在身边,拼尽全力也要医治好她!吕业平,这是我最后给你的机会!”
吕业平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想去找她,只是她未必愿意见到我,就像她明明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她,依旧不愿意来一样。”
“她不愿意你便不去吗?如果是我,只要有一丝机会也要拼命抓住,而不是被动的等待,”熊侣道,说着鄙视地看了一眼吕业平,又道:“明明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还要装作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这样你真的好受吗?”
“你……真的希望我带她走?”
熊侣沉吟道:“否则我费尽心机是为了什么?”
吕业平叹息道:“或许我还没有学会如何爱一个人。”
熊侣道:“也或许你还没有爱一个人深入骨髓。”
吕业平沉吟道:“深入骨髓……”良久终于自嘲似的笑道:“或许终我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感情吧,我始终更爱自己。”
熊侣道:“在遇到之前,我也不相信自己会遇到。”
吕业平释然笑道:“今日我总算开始佩服你了,我一直觉得自己和小庄性情相似,但是其实你们才是同一类人,你们都是那种内心柔软、懂得付出的勇敢的人。”
熊侣走后,吕业平重新坐回棋桌,举棋不定,终于长叹一声,扔下棋子,朝唐狡府中去了。
因为道庄的关系,唐府近来多了许多不速之客,像是潘将军、樊姑娘、靳司宫、令尹大人的夫人……甚至就连令尹大人也常常莅临,唐狡经常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梦幻的幸福感。但是他还是发自内心地盼望着道庄可以早日离开,还他往日的清净。
“你说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呢?”一日,云儿见他独自一人顾影自怜、唉声叹气,问道。
唐狡略作思考,眼中充满向往地说:“像潘将军那样,在战场上能够保家卫国,私下里则清简自在,有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足矣!”
云儿听后,连立即红了,支支吾吾了许久,终于化作一句轻喝:“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