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陶冉冉拉着纪兰清和褚弘秋陪她去逛街看电影,这是她跟他们打赌赢来的。
几天前三人在学校里溜达,陶冉冉说褚弘秋的洁癖病入膏肓没得救,褚弘秋表示不认同,他认为自己只是有一点爱干净而已,并没有很夸张。
陶冉冉赌他绝对没办法忍受脸上有脏东西超过十秒钟,如果她输了就给他买一本最想要的书。
褚弘秋说没问题,纪兰清细想一下,也觉得无论如何十秒总是能撑住的。
陶冉冉说:“好,我要是输了,给你们一人买一本书。”
“你们要是输了,”她看着他们俩,“就要陪我去逛街看电影,一整天。”
说完陶冉冉蹲下身去,伸了根指头在旁边花坛里薅了一撮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褚弘秋脸上抹去。
褚弘秋因为震惊而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原本白皙的脸憋得通红,三秒不到,气急败坏地冲回了宿舍。那天他仔仔细细洗了五遍脸,最后心里实在难受,又彻彻底底洗了一次澡,才算是平复下去。
因为这个幼稚至极的打赌,这天他们三人约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褚弘秋有事要耽搁一点时间,陶冉冉便拉着纪兰清先去逛商场。
陶冉冉的父母平时太忙了,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时间陪她,也几乎没有带她出去玩过,仅有的两次带她出国还是在小学的时候,一次去澳大利亚,一次去英国,也都是工作顺便带着她。
后来陶冉冉就不愿意和父母出去了,在家也是自己玩,出去了也是自己玩,慢慢地连跟父母呆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关系越来越疏淡,她对家里的佣人比对父母还要亲得多。
等陶氏夫妇意识到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和女儿之间的隔阂已经非常深了。他们做了很多努力想要修复亲子关系,但是陶冉冉长大了,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不再像小时候收到个小礼物都能高兴半天,有时候她甚至会排斥父母的亲近。陶氏夫妇只能在物质上尽可能地弥补她情感上的缺失,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可越是弥补,越发显得物质的空洞。
陶冉冉没有兄弟姐妹,家里的玩伴只有两只狗,她也不喜欢周围那些家境殷实的大小姐大少爷们,很少参加他们组织的无聊的聚会。平时呆在学校的时间反而是最快乐的,每天都可以找纪兰清和褚弘秋玩,等到了周末各自回家,她又是冷冷清清一个人。
她只有纪兰清和褚弘秋,这两个人在漫漫成长岁月里给予了她最大的温暖。陶冉冉,爱憎分明,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便更加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
“兰清,我要买内衣,去逛逛。”路过一家名牌内衣专卖店,陶冉冉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也好好挑几件,我一起结账。”
“我刚买过,暂时不用买新的。”纪兰清说。
纪兰清一向不怎么喜欢逛街,因为不喜欢漫无目的地面对一堆东西作选择,她在购物这件事情上目的性很强,买一样东西通常只需要以下几个步骤:明确需求,打开购物平台,搜索,评估,比价,下单。
对此陶冉冉的评价是:“纪兰清,你是直男吗?”
其实陶冉冉也不喜欢逛街,但正是因为平时没人陪自己逛街,她心里总会悄悄羡慕那些结伴出行的闺蜜们。偶尔她也会拉上纪兰清和褚弘秋上街吃吃逛逛,至于吃什么玩什么都不重要,她美其名曰,仪式感。
“陶小姐您好,欢迎您光临。”一进门,导购小姐就上来打招呼,陶冉冉是这个品牌的黑金会员,门店导购小姐上岗培训第一件事就是熟记每一位高级会员的基本信息。
正值中午,店里没别的客人。陶冉冉一个人挑拣半天,选了一大堆,分了大半给纪兰清让她去试。
导购小姐站在旁侧微笑着轻声提醒:“陶小姐,这位小姐不是同一个杯型。”
“对呀,我都忘了。”她眼睛直直盯着纪兰清的胸看,“凭什么你比我瘦,胸还比我大?”
那目光看得纪兰清脸红一阵白一阵,捂住胸口瞪她:“流氓,看什么看。”
“小姐请稍等,我去给您换合适的尺寸。”导购小姐客气地对纪兰清说。
“不用了,谢谢你。”她叫住转身离去的导购小姐,然后把陶冉冉往试衣间推,“你别操心了,快去试吧。”
陶冉冉进了试衣间,门关了一半,立即又探出头:“你就在这里等我!”
“知道了。”
几分钟后,褚弘秋给纪兰清打来电话,说快到了。
“冉冉,我出去看看弘秋。”纪兰清远远地说了一声。
试衣间里传来了含含糊糊的应答声。
金识来到内衣店,走到服务台前,站定,端端正正举起工作证:“你好,我是耀世集团研发部的工作人员,过来调试新系统。”
导购小姐一抬头,呀!真是个相貌标致的男人,就是太严肃了点。她展露出良好的职业微笑:“您这边请。”将他带到紧邻试衣区域的工作间。
这个品牌店购买了耀世的智能管理系统,这套系统是金识参与研发的,近期系统升级,他专程过来给他们做调试。
“金先生,那我就回我的岗位了,您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导购小姐说。
“谢谢。”严肃不苟的回复。
系统跑起来很顺畅,没多久就调试好了。金识刚走出工作间,发现鞋带松了,蹲下来系到一半,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袖子从地上拖起,迅速拉进一个小房间。
陶冉冉把门一关:“你看我……”转过头,平视的目光只看到胸口部分,她慢慢往上看去,眼睛倏地瞪大,这男的是谁?!
金识也愣住了,才瞄了她一眼,立即将视线转开,一阵绯红很快从耳根蔓延到脸上。面前这女人只穿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内衣。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上就挨了几棍子。
陶冉冉抄起旁边的木质衣架朝他打去,这男的长得倒是人模狗样,还戴着一副金框眼镜,谁知道内心这么龌龊,现在变态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她快气死了:“年纪轻轻不学好,跑到试衣间来偷窥!不要脸!”
更让她生气的是,衣架打在对方身上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他冷着脸,一把将她手腕抓住,声音沉厚透着隐隐怒气:“谁偷窥你了,是你自己把我拉进来的!”
陶冉冉手腕被攥得发疼,她力气并不小,此刻却被对方牢牢钳住,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分毫。
她大眼睛望着他,眼圈红了,声音有些颤抖:“放开我,你会把我的手折断的。”
金识没有跟女孩子过多接触过,下手没轻重,听她这么一说立即放开了手。
谁知,刚被放开,陶冉冉顿时目露凶光:“打死你个死变态!”一记标准的泰拳肘击动作直袭他胸口,紧接着提腿狠命一个侧踢,金识防备不及,整个人直接被揣出门去。
外面站着听到动静刚刚赶到的导购小姐、纪兰清和褚弘秋,他们呆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的金识,还有他身下那道破掉的门板。
“哎呀!”纪兰清轻轻叫了一声,赶忙跑过去将陶冉冉抱住,“你衣服呢?”
陶冉冉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身竟然只穿着一件内衣,“啊”地大叫着跑回试衣间躲了起来。
几分钟后,金识一脸严整,将实情告诉了所有店员和褚弘秋,领班说:“金先生,如果情况属实,还请您无论如何跟陶小姐道个歉,她是我们的黑金会员,她父母是……”
“我没兴趣知道她的背景,”金识面无表情,他最反感的就是那些仗着家世对人任性又专横的大小姐,“我没有做错什么,该道歉的不是我。”
陶冉冉和纪兰清刚走出来就听到这话,陶冉冉气得又要冲上去,被纪兰清拉住。
领班赶紧迎上前:“陶小姐,我们第一时间调出了监控,拍到金先生蹲在工作间门口系鞋带,然后就被一只手拉走了,刚才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冉冉,是你把这位先生拉进试衣间的吗?”褚弘秋问。他比较相信金识的话,毕竟陶冉冉平时冒失惯了,她很有可能是看都没看就把金识当成纪兰清给拉走了。
陶冉冉认真回想了一下,说:“是。”
又问:“可是他为什么蹲在那里?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出现在女性内衣店?”
领班回答:“金先生是过来给我们调试管理系统的,总控电脑安置在工作间里。”
陶冉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路这下理清了,好像真的是自己冤枉了他,还没说什么,金识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服务台上,冷着声道:“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可以投诉我。”说完沉着一张脸走了。
一个下午,陶冉冉始终闷闷不乐,纪兰清好声好气说:“怎么还不开心呀,本来就是你误会人家了。”
她蔫蔫儿的:“可是也被他看到我没穿衣服了啊,虽然我罩杯小,但那也是我很宝贵的胸好吗!”
纪兰清哭笑不得,劝了半天,又给她买了个冰淇淋,她才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高高兴兴和他们看电影去了。
电影院里,陶冉冉坐在两人中间,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一大盒爆米花,手边还放着可乐。她一会儿头倒在褚弘秋肩上,一会儿又靠过来挨着纪兰清,嚓啦嚓啦地吃她的爆米花。
纪兰清的心有些软,她想,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她身体倾了倾,跟她头靠在一起,脸上漾起淡淡的微笑。
……
很快周三到了,下午1点半纪兰清来到系研讨室,今天是跨领域合作项目的开题会。
纪兰清一进门就见高钰朝她扬手,示意她去他旁边的空位。
待纪兰清坐下,高钰说:“这次参与课题的人不少,我们系几乎所有研究生都申请了,伍教授在系里选了十四个学生,智科系十个学生,两边师生总共加起来有二十几人。”
纪兰清点点头,她进来时已经看到了,系里几个最拔尖的硕士和博士都坐在这里。
“你对这个课题有什么想法吗?”高钰问。
“还没有什么头绪。”
高钰摇了摇头,笑说:“我也还没有找到满意的切入点,我目前在考虑从建筑力学、透视方面入手,但跟我的研究方向又不是太契合。”
正说着,建筑系的人陆续到齐了,伍教授便给大家大致介绍了一下智能科技专业的学科内容和方向,以及这次合作项目的主要研究思路。
快两点时,智科系的唐教授带着他的研究生们进来了,几乎都是戴眼镜穿着朴素,规规矩矩的理科生。只有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色倨傲,拎着个摩托车头盔,黑T恤黑牛仔裤白色板鞋,额头上还有一道淡红的疤痕。
他的出现,硬生生打破了这行人的和谐,十分显眼又突兀。
纪兰清看过去,瞬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