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017章 开庭前夕(1 / 1)青木屏屏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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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他对纪兰清说,低头继续浏览文件。

纪兰清并未落座,神态自如,静静地站在那里等。

许怡然径自走到旁边沙发坐下,理了理裙摆,优雅地翘起腿,一手端过桌上的咖啡,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纪兰清身上逡巡。

一件鹅黄色毛衣映衬着雪白的肌肤,显得光洁素净,她有一双笔直纤长的腿,穿着细细的深色牛仔裤,亭亭站立,原本是最简单随性的装束,整个人却说不出的出挑。

从小到大,许怡然拢共没见过纪兰清几面,第一次是读小学的时候,那时许崇已经重病,许盛带着许怡然去过一次许崇家。当时许崇躺在床上,骨瘦如柴,许怡然害怕得不敢靠近,只远远立在门边。

许盛指着床边正在扫地的小姑娘对许怡然说:“怡然,这是你表妹,纪兰清。”

纪兰清直起身,淡淡地叫了一声:“表姐。”然后弯下腰继续打扫。

许怡然看着纪兰清熟练地扫地,替许崇打水,擦脸,轻轻掖好被角。这些事在许家只有佣人才做,许怡然从小连扫帚都没有碰过,而面前这个只有8岁的小姑娘做着佣人做的事情,她认真专注,不发一语,那张脸上清淡的神情和眼中熠熠光彩,透出一种天然的灵气,莫名的好看。

再后来的几次见面,就是许崇过世后,许家和纪氏母女之间关于财产的各种纠葛,纪兰清一次比一次冷漠,一次比一次倔强,十几岁的小女孩在面对强大的许家时,竟然一点都不怕。

对此许怡然只觉得不屑,她心里总在嘲笑纪兰清不知天高地厚。

在许怡然的价值观里,金字塔顶端,靠爬是爬不上去的,得靠命。身处高级阶层的人是因为命好,出生的时候就生在了顶端,就像她自己。可即便就是许怡然自己,也是受过二十年严苛的训练和栽培,才能有今天这样出色的外在和内在条件。

因此许怡然一直认为,像纪兰清这样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姿容再好,被世俗浸染一番过后,终归都逃不脱底层命运,管她什么风骨,最后都能被现实磨得黯淡无光。

但她万没想到,时隔几年不见,纪兰清出落得越发惹眼,看上去不输任何名门闺秀,甚至还要高洁傲气许多。

许怡然心里的不屑变成了不服,一介平民女子而已,哪里来的底气?

过了好一会儿,许修为在文件末页签好字,交给秘书,秘书走出办公室之前,他又吩咐了一句:“给纪小姐端一杯咖啡进来。”

这算是许修为对纪兰清最客气的一次。

“不用麻烦了,我说完就走。”纪兰清态度平平。

许修为也不啰嗦:“想必你已经见过沈管家了。”

“见过了。”

许修为眼中没有丝毫生息,像一只潜伏中吐着信的蛇,阴沉地盯着她:“那你应该很清楚,除了沈康,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给你作证。现在连沈康也置身事外,缺少了证人,这场官司你赢不了。”

纪兰清发出一声轻笑,漆墨般的瞳眸就像无云的天空一样清明,完全不为所动。她偏不接话,背着手,居高临下地回视他。

许怡然站起来,正要发话,许修为向她投去一记制止的眼神。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放低了音调,说:“我理解你对你父亲的怀念,可是你没必要一意孤行让双方都承受损失。不如我们各退一步,许家的祖传玉镯交回给许家来保管,我们也会从情感上给予你和你母亲充分的补偿。”

“纪兰清,”许修为继续诱导,“既然官司你怎么都赢不了,何不签了这份协议,我即刻撤诉。”

纪兰清早料到了许修为今天约见她的目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许家起诉就是个幌子,是为了威胁她,不然也不会早早立案,却迟迟拖到现在才开庭。如她所料,临到开庭前一定会来这么一出。

原因是,上民事法庭对于许家来说不是小事,许家近些年发展势头正盛,社会地位已不同往日,在这样的重要关口牵扯进民事纠纷,必然会引起媒体关注。他们就算赢了官司也输不起脸面,就算没有社会舆论,争夺传家物这种事在名流圈里也会成为笑柄。

她又笑了,说:“可是我不怎么在乎官司输赢。”

许家两兄妹眼中同时浮现狠色。

纪兰清接着道:“协议我不会签的,既然你都起诉了,我们就照着流程走吧,花落谁家,我等着宣判就是了。”

她想好了,就算爸爸的遗物守不住,她也绝不会让许家占尽便宜。

许怡然缓步走到办公桌旁,仪态庄重文雅,一举一动无不表现出优良的教养,她盈盈笑道:“纪兰清,你怎么总是想要跟许家斗呢?”

纪兰清眼含轻藐,无波无澜:“谁想跟你们斗了,这不是你们天天惦记着我们家东西吗。”

许怡然脸上笑容僵了僵,与许修为对视一眼,生生压下心中的怒火。

两兄妹都默契地没有再说话,纪兰清很清楚,他们今天的话讲得十分圆滑,就是提防着怕她录音从而被抓到什么破绽。

“过两天法庭见吧。”无视这两人阴毒的眼神,她不再多留,离开了。

……

第二天上午,陶冉冉急匆匆地跑到自习室,纪兰清和褚弘秋正坐在窗边看书。

刚坐下,陶冉冉压低声音焦急地说:“兰清,我听雷律师说了,那现在怎么办啊?”

褚弘秋凤眼轻飘飘一瞥,眉头轻拧:“怎么了?”

“没什么,”纪兰清不以为意,“关键证人决定不出庭作证了。”

褚弘秋见她并不慌张,就不问了。

反而陶冉冉比谁都着急,刚才正上着课,接到雷律师的电话,立即就从教室跑出来了。

“冉冉”,纪兰清说,“你认识很多媒体的朋友对吧?”

“嗯嗯!”她点头。

“你能帮我联系几家主流媒体吗?先别声张,等到后天开庭把这件事报道出来,媒体平台越多越好。”

默了一下又补充:“我本人愿意接受采访。”

陶冉冉顿悟:“好,我明白了。”立刻打电话去了。

半小时后,陶冉冉联系好三家一线网络媒体的记者朋友,跟纪兰清敲定了采访时间,新闻稿已经开始起草。有了这三家媒体,等新闻报道一出来,届时大量媒体也会跟着转发。

然而没等到开庭,就在下午3点,许家撤诉了。

同一时间陶冉冉接到各家记者朋友的电话,说此事被上头压下来,不允许报道,具体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撤诉的消息是雷律师通知纪兰清的,她询问原因,雷律师说:“你母亲说她会向你解释。”

晚上,纪兰清没有去剧场,回家了。

秋夜降温快,桌上饭菜已经不太热了,纪疏一直守在桌边,隔一会儿就挨个摸摸盘子的温度。

听到开门声,纪疏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端了菜去厨房加热,一边说:“清清,坐着休息一下,马上就吃饭。”

纪兰清放下包,洗了手,接过纪疏手上的碗盘:“妈,我来。”

纪疏做了一桌子菜,全是女儿喜欢吃的,两人埋头默默地吃着饭菜,食不知味。

“清清……”音量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纪疏终是忍不住,停下筷子,想说的话如同有千百斤重,哽在喉咙里,最后只颤抖地讲出几个字:“对不起,清清。”

纪兰清正在盛汤,手上动作没有停顿,轻声道:“妈,没事。”

然后她给纪疏也盛了一碗汤,说:“快吃饭,边吃边说,别等放凉了。”

纪疏连忙说好,低头吃了两口饭,缓声解释:“今天白天许修为来家里了,带了份协议请我签。”

暖灯里,纪兰清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我没签,没有收他们一分钱。”纪疏说。

纪兰清点头:“嗯。”

“无论许家存的是什么心,我觉得许修为有一点说得对,如果真的对簿公堂,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损失。”

“清清,我不在乎这件事对许家会有什么影响,我只在乎对你会有什么影响。许修为说,一旦开庭了,媒体舆论就很难压制了,到时候每天都有记者追着当事人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我知道你不怕跟许家对峙,可是你未来的人生还很长,你有大好前途,谁也不知道如果事件被媒体发酵了,你将面临的是什么。”

“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站在众目睽睽下,被非议,被质疑,这比用刀剜我的心还要痛苦。”纪疏眼圈红了,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纪兰清心里泛酸,低着头不说话。

纪疏从平柜上拿过来两张纸:“我把玉镯交给许修为了,重新拟了两份协议,你看看。”

协议是手写的,落款有签字和手印。

一份是财产赠予协议,纪疏承诺将玉镯无偿赠予许家。

另一份协议的大致内容是,许家承诺从今往后不会以任何方式夺取纪氏母女的私有财产。

纪疏说:“这两份协议是我请教了雷律师以后写的,我只希望,许家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纪兰清点头,把协议交给纪疏。

纪疏将两份协议拿进卧室收好,回身立在门边,望着她:“原谅妈妈这一次擅自做主,没有跟你商量,好吗?”

纪兰清摇摇头:“妈,我一点都没有怪你,我都明白。”

她把头发拢到后面扎起来,拿起筷子给纪疏夹了好多菜,向纪疏扬起一抹和悦的笑容:“妈,没事,都过去了,我们好好吃饭,以后高高兴兴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纪疏答应着快步走回来坐下,母女俩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家常,不再提这件事了。

……

第二天一早,纪兰清先去了一趟律所与雷律师结清费用,并表达感谢。虽然陶冉冉一再表示全部费用由她来负责,可是纪兰清又怎么会答应呢。雷律师是一个善良的人,帮她申请了一部分补助,减少了开支。

从律所出来,纪兰清就回学校了。

下午满满四节课,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她什么都没记住。手里不管拿着什么书,也一页都看不进去。陶冉冉想约她一起吃晚饭,她回绝了,现在一点都不想聊那些事情。陶冉冉没有勉强,只发信息叮嘱她好好休息。

傍晚,纪兰清在那条梧桐铺天盖地的路上不知已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

她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乌云一片压过一片。

像要下雨。

身边路过的同学们三两成群,欢声笑语,他们有的结伴去吃饭,有的拿着球拍正要去打球。他们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脸上洋溢着快乐。

若无闲事挂心头,若无闲事挂心头,纪兰清默念着。心无闲事,就是最大的快乐了,她想。

手机响了一声,乱码微信号发来一条信息:“停车场见。”

纪兰清停住脚步,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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