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兰清寄完一份国际快件,从快递公司出来。
几个月前一拿到雅思成绩,她就申请了Bree教授的研究生以及奖学金,提交了个人基本资料,并且已经跟Bree教授邮件联络了很长时间,教授让她不用太着急,剩下的材料可以慢慢补交。
今天终于把所有申请材料都寄出去了,心里有些忐忑,更多的是轻松,接下来就只用耐心等结果了。
然后纪兰清直接去了剧场,跟卓夕约好,下午要录制舞蹈视频,而让她最开心的是,今天卓夕将亲自与她完成这支双人舞。
自退出国家舞团之后,卓夕已经很多年不曾完整地演绎过一个作品,一方面没有更合适的人来跟纪兰清搭配,另一方面,卓夕实在是很喜欢这支舞,干脆自己来跳一次。
录制地点选在排练厅,为了作品保密,没有让其他人来旁观。
架好摄影机,纪兰清站在镜头前,心中不自觉生出一种神圣感。这是这些年里卓老师唯一一次录作品,虽然此前跟卓老师排练过很多次,等到要正式录制的时候,感受完全不一样。
卓夕和纪兰清搭档在一起,灵气相通,默契十足,整个录制过程很顺利,一遍就过了。
看完回放,卓夕很满意,说:“兰清,接下来我会帮你申请这支舞的著作权,这是你的第一个编舞作品,作为老师,我感到非常骄傲。”
纪兰清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拥有属于自己的舞蹈作品了。回学校的路上,看到两旁光秃秃的树木,因着心情不一样,都觉得这原本萧瑟的街景,也别有一番美好。今天算是给这段忙碌的时间收了个不错的尾。
下午回到宿舍,洗了澡换了衣服,纪兰清拿上饭盒去食堂吃晚饭。
刚端了饭坐下来,白辰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松弛又懒散的声音:“纪兰清,想赢钱吗?”
她笑了:“干什么?”
“晚上我有拳赛,带你赢钱去。”
“好呀。”欣然答应。
他问:“你在哪儿?”
“在学校。”
“那你现在过来,我在停车场等你。”
纪兰清:“……”
她说:“我在食堂,还没吃饭呢,要不你也来吧,我请你吃饭。”
没几分钟白辰就来了,纪兰清放下筷子,从衣服兜里摸出校园卡递给他,大方地说:“拿去,随便刷。”
他似笑非笑,没接她的卡,在对面坐下来,顺手拿过她的筷子夹她碗里的菜,优雅地吃起来。
“你!”碍于周围有不少人,她降低了音量,“这是我的筷子!”
“你这不还有勺子吗。”白辰拿起勺子塞到她手里,继续熟稔地吃着。
“这是我的饭!”两手捂住自己的饭盒。
白辰伸手去掐她脸:“啧,吃你两口饭怎么了,小气。”
纪兰清使劲拍开他的手,把饭盒推到他面前:“你自己吃吧,我再去端一份。”
“别走,”白辰按住她肩膀,将饭盒推回去,“我来之前吃过了。”
吃过还抢她的饭吃!纪兰清恨不得把勺子扔他脸上。
他笑着:“吃吧,我陪你。”
就这么陪她说着话,看她小口小口地吃饭,白辰发现自己看她吃饭也能看上好半天。他想起以前白家养过一只小猫,就是这么吃东西的,小心细致的样子如出一辙,生怕弄花了脸。再一想,纪兰清可不就跟个小猫似的,骄傲,孤高,充满了戒备,动不动就伸出锐利的爪子挠人,偏偏她还理直气壮,让人拿她没办法。
开车离开学校时,天渐渐黑下来。今年虽是暖冬,但时下正值寒冬天里气温最低的时节,外面北风呼啸。白辰调高了温度,车里暖融融的。
纪兰清问:“你今天怎么会来学校?”
“年底了,老唐催我交报告,今天来交给他。”
她嘲笑:“又是让金先生给你写的吧。”
白辰漫不经心道:“这么简单的东西,难不成要我亲自写?”
她问:“那课题你为什么亲自做?跟你们专业相比,不是更简单吗?”
白辰勾起唇:“跨专业的东西,金识搞不定。”
聊着天,到了拳馆。
乌容见了纪兰清可高兴了,经过上次短暂相处,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仙女,待人礼貌又温和,关键长得还好看,跟画儿似的。
乌容带她来到VIP南区坐下,半捂着嘴跟她说:“小仙女,南区的第一排中间这六个是最好的座位,从来不卖,以前一直空着。老板有好多女粉丝,想要坐这里看老板打拳赛,不管花再高的价钱都不行。”
确实,上次来就是这样,她们两人坐在这里,两边各有两个座位空着。
纪兰清问:“为什么这几个座位不卖给别人坐?”
乌容一脸正经:“老板说,影响心情。”
纪兰清不由得笑了,环视一圈,对于一个更偏向雄性荷尔蒙的运动来说,女性观众还真不算少。然后她与一道视线对上,姚冰月依旧坐在老位置上,依旧冶艳骄矜,光彩夺目,只是眼神更冷了。
今天白辰有两场,打得很精采。尤其第二场,对手曾是职业拳手,去年因为服用违禁.药品被停赛,现在只能到处打黑拳。白辰难得遇到水平还不错的对手,状态很好,最后四个回合赢了他。
文彬赶在比赛结束时来到拳馆,站在更衣室门口,敲了敲门。
只要他在南市,每次白辰有拳赛,他都会跟着过来,如果白辰打拳受伤,他可以立即做一些应急处理。今天他有别的事要忙,来晚了些。
门被打开,他正要进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抬头,见白辰大剌剌地立在门口,高大的身躯似有意又无意地,几乎挡住了整个门框。
文彬露出非常疑惑的神情,他怎么看着像在堵门的样子?
“没你的事了。”白辰说。
还没来得及往里张望,文彬眼睁睁看着那道门在他面前关过来,门关上之前,最后的画面,是白辰那张冷漠的脸上,拒人千里的表情。
文彬:“……?”
白辰打开储物柜整理衣物,纪兰清望着他,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你眼角被打伤了。”他左眼的眼角上方一厘,有一处发红的伤口。
白辰瞧见她的表情,想起她以前看到他的伤口嫌弃的样子,脸色沉下来:“打拳受伤是常有的事,你受不了就离远点。”
他指着墙角的椅子,凶巴巴道:“坐到那边去。”
“不是,”纪兰清细声细气地解释,“眼睛周围有很多毛细血管,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
她站起身:“你们这里有医务人员吗?我去帮你叫进来。”
白辰脸上的不悦一扫而光,拉着她胳膊让她坐回去,说:“我的医生今天有事没来。”
他拿了衣服和浴巾,交代说:“我去洗澡,你就呆在这儿,别乱跑。”
没看他,纪兰清应声:“嗯。”
更衣室设备很齐全,内置一间浴室,想到他待会儿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洗澡,她有些赧然。
白辰走到浴室门口,又回身,告诉她:“这道门锁不上,你可别闯进来占我便宜。”
在纪兰清红着脸的怒视中,他从容不迫关上了门。
很快,白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储物柜,拿出医药箱放到桌上,自顾自在箱子里挑挑拣拣,拎起一个瓶子,瞧一眼,扔回去,再拎起一个,又扔回去。
纪兰清看他毫无耐心的样子,走过去:“我帮你吧。”
白辰顺势在沙发上坐下,侧过头看她。
纪兰清将碘伏、酒精、棉签一一找出来,纤细的手指扶住瓶身,拧开瓶盖,抽出几根棉签。
她的一举一动细致又轻巧,她好像对待所有事情都是这样,再平凡的东西到了她手中都会生出一种美感,不管她做任何事情,在旁边就算看一整天也不会厌烦。
纪兰清转过身来,先用沾了碘伏的棉签替他清理伤口上未干的血迹,白辰很配合地安静坐着,一动不动。她手上动作很小心,专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睫毛像蝴蝶翅膀一下一下缓缓扇着。
“头抬高点。”她轻声说。
一只手指轻轻扶着他的下巴,她的指尖柔和,微凉。
纪兰清没有靠得太近,也没有刻意远离,白辰刚好能闻到她身上一屡清淡的花香,似有若无。他此刻所有感官都消失了,只剩下鼻间的气息和下巴那一点沁人的触感。
换了根棉签,她说:“我用酒精给你消毒,很痛,你忍着点。”
“嗯。”
纪兰清先试着用沾了酒精的棉签碰了碰他的伤口,皱着脸,跟他确认:“很痛吧?”
白辰不免好笑:“哪儿有。”
她这才一点一点用棉签轻按他的眼角,他仿佛感觉不到那刺痛,一脸安适,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白辰问:“你怕痛吗?”
“怕。”可以说相当怕,她痛神经格外敏感。
“你跳舞会经常受伤?”
她回答:“难免擦伤碰伤,只要不伤筋动骨就没关系。”
“纪兰清。”
“嗯?”
“你以后小心点。”他严声训导。
纪兰清轻笑着把医药箱收拾起来,她平时那些小磕小碰,比他这种暴力伤害可要好多了吧。
更衣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文彬并未离去,抱着手好整以暇地靠墙站着,冲门口的人暧昧一笑:“哟,伤口都处理了?谁给你处理的?”
白辰走到他面前,背起手,毫无感情地沉声道:“以后打完拳,除非我快死了,你都不用进来。”然后转身叫上纪兰清走了。
文彬跟在他们身后,懒洋洋喊道:“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纪兰清刚扭头,白辰把她的头转回来,说:“别理他。”
……
送纪兰清回到宿舍楼下,白辰问:“你今天押了多少?”
她答:“跟上次一样,每注50。”
白辰笑道:“为什么?不是跟你说过,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我不贪心的,”她话音清朗动听,“再说,这事要是真的当成赌.博,就不好玩了。”
白辰气定神闲挑起眉:“那我也算帮你赢了钱,你怎么感谢我?”
“这需要感谢吗?”
“当然。”
“你想怎样?”
他说:“什么时候,满足我一个愿望就行了。”
“不要。”纪兰清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谁知道他脑子里装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愿望。
“这么小气。”白辰睨了她一眼,“天天白占我便宜。”
纪兰清很不忿:“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
他不急不缓开口:“你今天盯着我的裸.体看了那么久,我都没跟你计较。”
纪兰清惊呆了,他在胡说什么,谁盯着他看了?
她飞快地道:“是你自己带我去看拳击赛的,谁想看你了!而且你那根本不是裸.体,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翻脸了!”
纪兰清气得感觉自己讲话都快咬到舌头了,脸色因为窘促而染得绯红。
白辰目光凝聚,严肃道:“纪兰清。”
“什么!”
“你是要看我裸.体吗?”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下了车,她再也不要跟他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