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这是女生宿舍楼,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满不在意:“走进来的。”
“没人拦你?”
“没有。”
白辰提了个医药箱放在桌上,蹲下身把书一本一本捡起来。
纪兰清满脑子疑惑:“你来我宿舍干嘛?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一间?”
他敲了敲桌上的医药箱:“今天第三天了,过来给你换纱布。”
瞬间又凛了眸,“你手怎么回事?是不是严重了?”刚刚在外面本来想敲门,忽然听到东西掉落的响声,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开门进来了。
她说:“没有,刚才考试写卷子,手写酸了。”
闻言,白辰脸色放松下来,让纪兰清坐下,又拖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拉过她的手,帮她按摩手指。
纪兰清蓦地心跳加速。
那天晚上情况紧急,抓着白辰的手,她没想那么多。现在两人安静地独处一室,被他这样握着手,所有他碰到的地方,好似被火灼烧般的滚烫。纪兰清从耳根到脸,最后整个人都开始发热起来。
他的手非常暖,力道刚好,小心地避开伤口,从她每只手指的指根,一个一个指节,再到指尖,以磨得让人心慌意乱的速度,不疾不徐划着圈,慢慢摩挲按揉着。
纪兰清心软得一阵阵发麻,渐渐地,连身体也开始发软。她气息微颤,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抓在掌心里,半分都动不了。
白辰漫不经心看她一眼,嗓音懒懒道:“别动。”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说不出的柔软和细腻,这美好的触感让他不想放开手。
感觉心已经快跳出嗓子眼了,纪兰清脸色通红,深吸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到底要不要给我换纱布!”心里全乱了,自己都没发觉话音里流露出一丝带着娇羞的恼怒。
白辰好整以暇地勾起唇,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消毒洗手液,去水池洗干净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把手擦干净,动手帮纪兰清拆纱布。
由于之前伤口余留的血迹,最后一层纱布有一处与伤口有些粘黏,白辰拿出生理盐水,说:“粘黏的地方不能硬扯,要用生理盐水浸湿。”
他抬眼望着她的眼睛:“可能会有点疼,别怕。”
“嗯。”纪兰清点头。
白辰用棉签轻点在粘黏处,纪兰清疼得脸皱起来。
“好了,好了。”他嘴里念着。一点一点,终于将纱布小心翼翼地揭开,只觉得手心都有些冒汗。
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已经长好了,没有发炎迹象。接着用酒精擦拭她整只手除了伤口以外的地方,全面消毒,再用碘伏涂抹患处,拿出纱布,按照医生教的方法进行包扎。
整个过程白辰屏气凝神,眼神专注极了,纪兰清看着他手上一丝不苟的动作,心里泛开一阵暖意。
“那些人,你找着了吗?”她问。
白辰手上动作有一霎停顿,目光依旧沉静,低声道:“一个都没落下。”
“你把他们怎么了?”
他平淡地说:“你不用管,总之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也绝不会给他们机会再去危害其他人。”
“菱紫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白麒的缘故。”纪兰清觉得应该让白辰知道。
“嗯。”
她如实汇报:“白麒时不时还是会送花到剧场,但最近都没有出现过了。”
“有我在,他不敢。”轻谩的语气。
最后,白辰很用心地,在手背上打了一个很难看的结,把她的手翻过来覆过去检查了两遍,满意地点头:“行了。”
纪兰清起身想去收拾书本,他让她一边呆着去:“说吧,要拿什么东西,我帮你。”
纪兰清指挥白辰从书架拿了几本书,和先前的那摞书一起装进帆布包。然后叫他整理书包,把不用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放回原位,再从抽屉里取出那个装着著作权证书的文件夹,嘱咐他小心塞进书包的夹层里。
白辰按照她的指示,将文件夹完好地装进去,不禁好笑:“这东西就这么珍贵?”
她认真回答:“嗯,意义很重大。”
白辰笑道:“那你可保管好,你不是说过这张证书分我一半吗。”
没想到她说:“你真的有份的,因为这支舞的灵感,当初是你给我的。”
“哦?”他眉角轻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纪兰清笑而不语,转身去阳台关窗户。
白辰视线落到桌上的纸袋:“这是你的?带走吗?”
她扭头看了一眼,说:“高钰刚才给的,放这儿吧。”
他前一秒还俊朗风清的脸瞬间拉下来,打开袋子,看到一些医药物品,还有一个粉色的信封,两根指头夹出来,冲纪兰清板着脸道:“打开看看。”
她接过信封,拆开,信是高钰写的。
满页纸,工整的字迹,向她倾诉了长达两年多的心意。在信的末尾,高钰写道:“兰清,你那天说希望我不要为你做任何事,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阻止不了自己去喜欢你,也就阻止不了自己想要尽最大努力去对你好。可是,你一定要明白,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个人的意愿,我不求你回应。惟有一个请求,请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一旁,白辰抱着手从头到尾看完,鼻间发出一声冷笑,问她:“看完了?”
“嗯。”
“看完我就帮你收拾了。”说完拿过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纪兰清没说什么,里外检查了一遍,两人便离开了宿舍。路过一楼办公室,纪兰清看了一眼,原来宿管老师不在,难怪白辰畅通无阻就进来了。
白辰随手把那个纸袋扔在了办公室的桌上,一脸不屑。
……
一月中旬,那位英国女舞者下午的航班到了南市,卓夕开车和纪兰清一起去机场接她。
女舞者名叫Daisy,是一个典型的五官精致的英国女生,性格开朗友善。她之前已经在邮件里与纪兰清经过多次愉快的沟通,再加上两人年纪相仿,见面时,她对纪兰清态度十分亲切。
她会讲一点点简单的中文,她说身边的中国朋友给她取了一个中文名,叫小雏菊,让卓夕和纪兰清也这么称呼她。
回程的路上闲聊,才知道Nightfall舞团的老板是小雏菊的父亲。小雏菊比纪兰清小一岁,刚念大学,当她得知纪兰清已快大学毕业的时候,连连惊叹,说没想到这次自己竟然能跟一位天才一起合作双人舞。又聊了好多关于这支舞的想法,迫不及待想要去剧场排练,愉快兴奋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她刚刚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本来以为她多少会有一些年轻女孩子的娇气,但交谈下来,发现她一点都不矫揉造作。
在酒店入住后,小雏菊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会儿,只听她用英语讲:“那我问问她们,是否愿意跟你通话。”
小雏菊对卓夕和纪兰清说,她爸爸想跟她们通话,卓夕一想,纪兰清的英语比自己好多了,就让纪兰清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位温和的绅士,没有过多的客套,他谨向纪兰清和之境舞团全体成员真诚地表达了感谢。纪兰清礼貌应答了几句,便将电话交回。
一切安顿好之后,两人就走了,留小雏菊在酒店休整。本来说好第二天再带她去剧场,可她只休息了两个小时,就赶到剧场排练,一个人简单背了个包,乘着巴士就来了。纪兰清领她在剧场各个功能区域走了一圈,让她熟悉场地,然后带她来到排练厅,一起做拉伸。
一晚上,两人磨合得很顺利。
小雏菊的基本功非常扎实,看得出,也是一个很能吃苦的孩子。哪怕只是练走位,也绝不偷懒,每一个细节都会拿出饱满的状态,遇到有难度的技巧动作,更不惜几十上百次反复练习。这样的热情,只有在真正热爱舞蹈的人身上才能看到。
由于纪兰清手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有些需要双人完成的动作,暂时还没办法练习。小雏菊很保护搭档,在排练的时候一直小心避免碰到纪兰清的手。她说,只有维持好身体健康,尽可能延长舞蹈生命,才是对舞蹈最大的尊重。
中途休息的时候,小雏菊才告诉纪兰清,她患有先天性肺动脉狭窄,刚出生时,医生的态度很不乐观,说以她的情况,很难长到成年。十岁时动了一场大手术,生存几率渺茫,可她硬是挺过来了。她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爸爸独自抚育她成人,动完那场手术以后,爸爸就开始教她跳舞,后来身体奇迹般地一点一点好起来,现在除了不能做太强烈的运动,生活无异于正常人。
小雏菊说:“我十岁以后的人生,是爸爸和舞蹈赋予的。”
纪兰清这下理解了,为什么她如此热爱舞蹈,因为舞蹈对于她来说,有着生命般的意义。
“所以我第一次看你的这支舞时,被深深打动了,那种感觉,仿佛我是一个旁观者,在看我自己的人生。”小雏菊说,“兰,我们一起把这支舞完美地呈现给观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