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世昌久久无语，他捂住胸口有些失神地坐到自己的床边，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直看得眼睛发酸才低头说道：“这次多亏了乌翎，我们才能保有这样的战果！他理应从中分取一份，加上我们原先说好的打捞上来的物品他有优先挑选的权利，这一次他的损失应该能补回来。”

陈金揆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拍了拍老友的手说道：“你啊！就是死心眼！往后我们与乌翎的交往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慢慢引导他，等他崭露头角的时候，自然会有大人物关注他，提拔他，到时候还不是要安心为大清效力？往小了说，我们之间的友谊难道就不值得这些身外之物？”

“但愿我们还有时间！这一次智鸢舰肯定是要大修的，坏了一门副炮，只怕少不了苛责！即便刘兄那里帮我们圜转，也少不了挂落，这次的打捞货物怕是要缴上去不少啊！”邓世昌口中发苦。

陈金揆笑了笑，凑近了说道：“你可别小看了我们这次的收获！别的不说，四头雷精宰了两头，血角雷精虽然尸身被炸毁，但是还有一头雷精留下一副身架子，这头缴上去，罪责至少小了三成！还有那缴获的电怪尸首和焦雷珊瑚，怕有近百！而且，嘿嘿！咱在水下摸到了不止一颗雷母珠！总之啊！这一次只要乌翎那边把东西一转手，咱们不仅大炮有得换，怕是其他东西都能用上新的！”

邓世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赶忙说道：“去看看！去看看！让我心里有个底！”

智鸢舰甲板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黑色的电怪尸首排列的整整齐齐，足有一百二十具，这都是完整的！

那些被炸的稀烂的残破尸首则被堆在了一块，一些水兵正在分解，把有用的挑选出来。

焦雷珊瑚堆成了三堆，落在乌翎眼中，这些就是黑色的金子！

至于那头雷精的尸体，此时被众人团团围住，正好奇地近距离观察这个不可一世的生物。

“邓管带到！”有眼尖的水兵喊道。

“邓管带！”

“管带！”

“大人！”

“邓大人！”

好几种称呼仿佛置身于官署而不是智鸢舰上，邓世昌苦笑道：“诸位兄弟有劳了！这次的斩获我一定向李大人详细汇报，必定为大家挣来饷银！”

“好！”“太好了！”“今年一家的着落都有了！”水兵们七嘴舌地说着，脸上质朴地笑容，让每个人心中都暖洋洋的。

“乌巡查你过来！”邓世昌对着乌翎招手道。

水兵们自觉给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巡查让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官身，而是他之前作战时的勇猛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管带！”乌翎拱手道。

“这次若不是你竭力拦住那雷精，舰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兄弟受伤，甚至智鸢舰都有可能出现不可修复的损失，论功劳你该当首功！”邓世昌话中透着真诚，这是不掺水分的心里话，对于乌翎的表现他已经不能要求更多了！

“不敢当！若不是诸位同僚携手进退，将士用命，怎么能取得此胜？我只是做好了自己的分内之事。”乌翎恭敬地样子让人以为他似乎是个儒雅的书生，而不是一个之前正驾驶着蒸汽战甲搏命的气动工程师。

陈金揆拉住乌翎的胳膊说道：“你也别谦虚，这次的事情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待会儿挑选战利品的时候别跟我们客气！瞅准什么尽管拿！”

听到战利品，乌翎也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目光。

“这次的好东西我们就摆在这儿，你先挑。”邓世昌对着乌翎做出邀请的手势。

乌翎也没有客套，这回他的损失真的不轻！

十二枚生肖铜钱还是小事，关键是气动战兵！这个放在欧陆补充起来相当方便，资源、技术甚至直接花钱买都不是问题。

但是在清庭，除非那个五十星旗国的走私商手里还有货，要不然就是去科维斯基商行走走运气，反正就是一个字“缺”！

十六台气动战兵，风蓝爪镰，回收的时候仅有三架还能正常使用，只是有些许轻微伤痕，另外的就只剩下半个机身或者直接报废，修都没法修，回炉重造都要废一番功夫。

要说不心疼那是真骗人，所以看到摆出来的东西以及他自己之前的一些构想，此时心中也有些宽慰，好歹也是胜了，这些东西都算是回本了！

血角雷精的残魂乌翎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矫情什么的完全没有，此时的他就是一个穷得叮叮当当的“乞丐”，这次要想把损失补回来，除了血角雷精的残魂再没有什么更有价值了。

那对断裂的血角乌翎就没有去动它，自己一个工程师，犯不着拿着这个东西和人家贴身肉搏。

乌翎而后就是从焦雷珊瑚里面取走了两根品相比较完整的做添头，接着便后退一步，表示自己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了。

乌翎的举动全被邓世昌看在眼里，拿走血角雷精残魂作为自己损失的补偿便是他也说不出什么错处，虽然血角雷精残魂价值极高，但也要看放在谁的手中。而取两根焦雷珊瑚意思意思就显得他对其他东西不再有心思，邓世昌暗暗点头。

血角雷精残魂一去，邓世昌心中也松了口气，要说他一心迎合上官，他邓世昌也是铮铮男儿，但是要是没有什么表示，上官凭什么给你好脸色。

而既然血角雷精残魂不在战利品这一列了，那么他拿些其他东西作为礼物讨个皆大欢喜就没什么可以指摘的了。

然后邓世昌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核算大伙的功劳，按照各自的表现该拿什么做奖励分说得明明白白，让谁都挑不出错处。

想要直接领取实物的就可以从焦雷珊瑚里面取一截走，要不然就是等到将这些东西全部发卖换来真金白银，再给大家结算酬劳。

这样的做法让每个人都有的拿，即便先前战陨，不论战果如何，按人头分账，确保有一份抚恤钱，这也是让大家最为满意的地方。

而至于打捞上来的财物，其中一部分那是必定要交公的，不然智鸢舰受了这么大损失，没有一点收获根本没法交代，而最主要的部分则只能私下里分说，见不得光了。

智鸢舰底舱，邓世昌和陈金揆的心腹把守在四周，中间则是捞上来的货物。

打捞上来的货物除了跟着下水的水兵了解一些，便是邓世昌这个舰长也是第一次见到所有的东西。

整整十二个大箱子，还有口网，装得满满当当。

箱子被一口一口打开，里面塞满了金银器皿、珠玉宝石，钧窑、官窑、定窑、汝窑、哥窑的瓷器一应俱全，天青瓷、“紫口铁足”瓷、甜白、青花、釉里红争奇斗艳，在场之人无不目瞪口呆。

不知是谁发出“咕噜”地吞咽声，在整个静悄悄地舱室内清晰可闻。

邓世昌努力转了转脖子，对陈金揆道：“这些瓷器具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只一件就价值非凡，这一次是真的辛苦你们了！”

陈金揆笑了笑：“这些东西放在我们手里也就只是个装饰物，放在家里还容易惹来祸事，反而不如拿出去换来真金白银舒坦。”

邓世昌听了这话有些不舒服，这些东西可都是明朝以前各个朝代的杰出艺术品，根本不是可以用财物来衡量的。

然而他也明白陈金揆话中的意思，这些物件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拥有的。

普通人拿了只会因此白丢了性命，怀璧其罪！

况且清庭现在内忧外患，与其放在手中等到强盗破门而入抢走，不如换置成武器更能给人安全感！

“乌翎，这件事可就全托付给你了，事情要办得快！我总觉得心头不安，稍微让点利都可以，只要能换回我们要得东西，我都算你立了大功！”邓世昌面带忧色道。

“邓大哥放心！那边已经谈好了，得来的钱我会优先用来购置黑火药炮弹，然后就是所用机关炮的子弹，最后则是维修用的机械，若还有剩下的现钱就由邓大哥处理。”乌翎说道。

“善！就这么办！”邓世昌点了点头。

他们又走到那张网前。

网里装的是一些巨型扇贝、异种海草以及一些少见的海鱼。

“这些都是在沉船附近找到的海货，这些扇贝巨蚌里面不是珍珠就是雷母珠，都是硬通货，那些异种海草还需要另外筛选，也有不少有妙用的在里面，至于那些海鱼多多少少都有些食用价值，尤其那种淡黄色斑鱼，据说对于治疗内伤效果极好。”陈金揆一一给几人介绍。

邓世昌吩咐道：“分得细致些，能拿出来换钱的要尽快拿出来，有入药价值的要收好，至于可以吃的就直接送厨房去，弟兄们这几天也累坏了，补一补也是有必要的。”

“嗯！你好好养伤，我会尽快处理，放心好了！”陈金揆说道。

“我看那几口箱子里有不少云锦竟然还保存完好，而且都还有灵性残存，就拿这些花里胡哨地上交吧！另外添几件品相完好的器物给几位上官送去，别让他们在智鸢受损一事上添乱，就这样吧！”邓世昌说完这些也有些累了，便转身离开。

陈金揆走到乌翎身边，对他使了个眼色乌翎会意跟他走到一边。

“喏！这两颗雷母珠你收着。”陈金揆小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能收！”乌翎推辞道。

“别乱想！这是我和老邓的一点意思，算是额外补偿你的！这东西对你的修炼也有帮助，我们也拿不出太多，你也别嫌弃！”陈金揆一脸真诚地把雷母珠塞进乌翎兜里。

“我有优先挑选权，还有额外的一成补偿，不需要这样！”乌翎还是不愿意收，手伸进兜里就要将东西拿出来。

陈金揆用手掌盖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同时说道：“我知道！但是这是我和老邓的心意，从我们的份里扣，说实话，我也隐隐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只希望你那边动作再快一些，就当是我们两个给你的加急费用吧！这总行吧！”

乌翎没有再推脱，默默收下，用令人心安的语气说道：“没问题！”

……

在海上又行驶了五天，智鸢舰才回到大莲军港。

军舰进港时，许多其他舰上的船员都伸长着脖子眺望着，但是看到智鸢舰舰体一片漆黑，有些地方还出现了破损，就难免开始私下里说些不中听的话。

而当方博谦站在济鸢舰上看到智鸢舰的情况时，嘴角止不住的轻微上扬，口中低声道：“这回看你怎么办？”

而当夜，邓世昌就和陈金揆进了海军衙门，而乌翎则连夜下船，悄悄地走出了海军驻地。

天亮之时，科维斯基商行门口多了两个人。

打扮得体的彼得有些紧张，时不时回头问乌翎道：“我的领子是不是有些紧？领带有没有歪？这身衣服真的得体吗？我还要不要再准备些什么？要不然下次吧？这次有些匆忙。”

彼得喋喋不休地说着，此时的他哪里有神甫的样子？反倒是更像一个多年没回过家的老父亲，神情扭捏还带着一些惭愧。

乌翎可管不了那么多，昨天偷偷摸摸地潜回教会，把这些天的见闻告诉他之后，他突发奇想要来看看女儿，奈何快要进门了，却突然迟疑不决。

守门的两位大汉似乎都已经认得乌翎了，完全没有要拦着他的意思。

而临到彼得的时候，两人居然公事公办，非要彼得掏钱买个牌子，让彼得气得吹胡子瞪眼。

进到里边，伊米雅正在和一名女侍小声说话，看到乌翎进来，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居然不知道该举起还是放下，恍如受惊的小鹿。

而看到乌翎身后那个高大的白人老头时，眼中充满了欣喜、疑惑以及淡淡地忧伤。

“那个伊米雅，我是来谈生意的，这个家伙你就不要在意了，他就是随便瞧瞧，是吧？彼得神甫！”乌翎原本对着伊米雅，突然回身拿手肘捅了捅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