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的城头驻守着高句丽训练队。
这支训练队成员全部由旭日军官来训练,本来是为了提高高句丽军队的战斗力而成立的,结果现在从上到下都成了旭日人的走狗,成为了旭日人镇压平壤的主力。
此时的城头上,只有寥寥几十人还在转悠,其他人要么在平壤城内巡视,要么就是躲到某处地方寻乐子。
旭日人则主要驻扎在大使馆附近已经大院君府邸周围,既有监视也有保卫的意思。
袁威庭此时压低身子趴在城外的灌木丛中,仔细分辨了一下城头的情况,才对着身后那一批穿着黑衣的士兵点了点头。
他们手中拿着飞爪,背上是砍刀,腰间是盒子炮!
全军拼拼凑凑才拿出这么数十支枪,连袁威庭自己的两把都交了出去,可见其决心!
这批黑衣人都是军中挑出的好手,一个个身手矫健,趁着乌云飘过遮住月光,一个接一个翻滚到墙脚下,然后手中飞爪向上一丢,一个个如同猴子一般,手脚并用,三步并两步,两三个呼吸间就到了城头。
单手攀住城头用力一拉,身子就上了去,另一手摸住后背的砍刀,脚一触地,手中的砍刀就掷向远处快要走过来的一名训练队士兵。
砍刀直中面部,其他几名士兵只看到前面的弟兄倒下,随即便是眼睛一黑,一个个被扭断脖子,倒了下去。
一名黑衣人走到城头,对着远处树林中的人发出了信息。
袁威庭随即便跳了出来,身后众人紧随,扯住城头垂下来的绳子,一个个如履平地一般登上了城。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平壤城的城门被一点点打开,蛰伏在黑夜中的清庭士兵鱼贯而入。
“弟兄们,咱们按照事前约定的,专找那些大户下手,遇到阻拦的就杀,一个时辰内,必须到西城门集合,过时不候,都听明白了吗?”袁威庭低声道。
“明白!”
平静的平壤城被突入其中的清庭士兵惊醒,无数挂着灯笼的大户在这一夜遭了殃,被杀的护卫和家奴,被点燃的房屋,惊吓过度而尖叫不止的女眷,脑袋钻到桌子底下的男主人……
混乱才刚刚开始!
“大使阁下!大使阁下!”大鸟圭介的屋外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做什么?我不是吩咐过吗?这些天不要打搅我!”大鸟圭介硬接了高句丽供奉的舍身一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也受伤不轻,这时候疗伤途中被人打扰,很是不满地吼道。
“出事了!大使阁下!一会儿身份不明的人闯进了城,这个时候正在四处纵火,我们人手太分散了,根本拦不住啊!”一名旭日士兵惊慌失措地说道。
“混蛋!这个时候还敢来捣乱,除了那些东学道乱匪还有谁?连这些乱匪都挡不住,还能指望你们拿下整个高句丽吗?全是饭桶!”大鸟圭介气呼呼地推开门,手臂位置还绑着绷带,但还是掏出了他那把太刀,穿着一双木屐就“跺跺跺”地跑出了屋子。
袁威庭面无表情地把短刀从一名旭日士兵腹部拔出,那名士兵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袁威庭将短刀上的血擦在旭日人的衣服上,才将刀推进刀鞘中。
他拿起旭日人掉在地上的步枪,拿在手中,对着望山瞄了瞄,满意地收入冥想武斗场。
其他几名亲随也解决了来援的旭日士兵,一个个眼中满是嗜血之色。
“都麻利点,把能带的枪都带上,然后就是粮食和药品,动作要快!”袁威庭人已经没影了,声音却才刚刚传出。
大鸟圭介单手握住太刀柄,一只胳膊吊在脖子上,踢着木屐走出了大使馆,迎面就看到一伙儿乱哄哄地高句丽显贵向大使馆跑来。
他们七嘴舌地向大鸟圭介喊道:“大使阁下!快调兵解决掉这伙儿乱兵!不能放任他们这样了,不然平壤都要让他们烧光了!大使阁下快快发兵啊!”
“你们这群蛀虫!平日里不是都很威风吗?你们的家臣和护卫呢?让他们拦住他们!旭日的军队很快就会到!还有弄清楚他们的来历,他们是怎么潜入到平壤的?”大鸟圭介毕竟是大使,没有像他们一样失去理智。
“大使阁下!这些人好像不是东学道乱匪!似乎是清人!”有人有些犹豫地说道。
大鸟圭介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清庭的军队?他们早已经被打散了!投降的那些还在港口集中营里,哪里还会有……”
大鸟圭介想要笑的脸部一下子就凝固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看在高句丽官员眼中,明显就是这件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几人窃窃私语,似乎是打算逃离平壤。
大鸟圭介压根不想去管他们,推开挡着他的官员,唤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旭日士兵问道:“追击那伙儿还在逃窜的是哪位?知道他们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吗?”
“这……似乎是一位大佐!至于具体位置,目前还……还不清楚!”那名旭日士兵脑袋垂了下来,眼睛都不敢往上瞄一眼。
“混蛋!”大鸟圭介骂了一声,感觉还不过瘾,太刀戳进地面,用那只完好的手对着那名旭日兵连扇了两个巴掌。
旭日士兵除了挺直身子外,什么也不敢做。
他的脸蛋迅速肿了起来,而那些本来乱糟糟的高句丽官员这个时候则鸦雀无声,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怒这位大使。
大鸟圭介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了怒火,他用极度冷漠地眼神看向那些高句丽官员,说道:“即刻起,你们的家臣和护卫全部被征用了,同时你们还要发动起整个平壤城内的居民,让他们协助我们旭日军队抓捕这伙乱匪,我不管他们是什么来路,今天他们既然进了平壤就一个也别想跑,少掉一个人,我就剁掉你们一根手指!你们自己掂量着,看我会不会把你们四肢都砍光!”
一听这话,一名高句丽官员便推开人群大声骂道:“这是平壤!不是你们旭日的江户,你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我们有自己的政府怎么做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他话音刚落,大鸟圭介便动了!
脚尖轻踢戳在地上的太刀,刀鞘飞起的同时,他已经拔出了刀并且精准地自那名官员胸口划过。
太刀被稳稳地掷进了刀鞘,重新落入之前戳出来的洞里,大鸟圭介好像做了一件寻常的事一样,然而那名官员此时的胸口却被整齐的划出了两道交叉的切口,内脏被刀气割成了碎块,随着切口张开,一点点掉了出来。
他旁边的几名官员还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然后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呕吐声。
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一个个都不敢在正对着大鸟圭介。
“话不需要再多说了吧?谁觉得自己比这个废物更强,大可以来试一试,看看我的刀还快不快!”大鸟圭介轻蔑地笑着说道。
无人敢开口,只是把脑袋垂得更低,表示臣服。
袁威庭手下的士兵刚开始还能收得住手,忍住不对那些普通人家动手,但是随着喊杀声响起,他们也杀上了头,见人便砍,把袁威庭的吩咐忘得干干净净,开始动手劫掠,不仅仅是粮食,华丽的衣物和金银财宝,见到便不肯放过,一些人兽性大发闯进女眷的住所,不一会儿便传来哭喊和踢打声。
只是短短一会儿功夫,这座大城便彻底陷入了动乱之中,无规律燃起的火焰让所有人都燥热起来,行为也越发失去理智!
袁威庭也忍不住连砍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不少无辜的侍女和仆人,但是此时的他心情却越发沉重起来,因为他周围已经看不到几个自己人了。
平壤太大了,他们一千不到的人撒进去就好像水滴进了大河一样,号令已经不起作用了。
“走!不能再待了!队伍散的太厉害了!”袁威庭对几个心腹大喊道。
“是!大人!”随即几人向着约好的西门跑去,边跑边开枪,一方面是给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发信号,一方面也是想引起更大的骚乱便于逃跑。
而一些靠的还算近的士兵听到密集的枪声以及随着枪声传来的号令,纷纷开枪响应,既是回应,又起到干扰作用,避免被旭日人发现他们的动向。
分散的旭日人也集中起来,向“受灾”严重的富人区集结。
那些还守在家中的富人看到旭日人赶来,还欢天喜地,然而戏剧性的是,旭日人似乎也受到了刺激,这些富人的家门大多已经被破开,而很多还没来得及带走的财物都散落在地,即便旭日人有着较为严苛的纪律,但是财帛动人心啊!
旭日人十分机智的放弃了追踪一群不知道混杂在哪里的入侵者,转而闯进这些富户家中,帮助他们“收拢财产”,顺便对其家人尤其是女眷进行“慰问”。
本以为赶走了群狼,没想到引来了更凶悍的恶虎!有些还有血性的富人拿起家中的武器,然而在旭日人的枪口下,他们的反抗是如此微不足道,或许只有到死的时候,他们才会后悔当时没有随同那些护卫皇宫的侍卫一样反抗!
旭日人的加入没有让平壤安静下来,反而如同掷入火堆的炭块一样,让平壤这口大锅里的水烧的更开了!
大火持续了很久,久到那些高句丽人累得提不动水桶来救火,生生看着自己的屋子被烧毁。
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斥着名为绝望的东西,他们哭泣、愤恨、害怕,各种情绪的交杂,让一些人彻底陷入了疯狂状态,尤其是那些在大火中失去一切的人,他们急需一个发泄的口子,而平壤城中此时恰好有一个可以成为发泄的对象!
平壤受袭的第五天,东学道大军强攻平壤!
尽管旭日人得到了消息,然而在里应外合的操作下,即便旭日人击杀了大量的东学道士兵,还是不得不因为损失惨重而遗憾退出了平壤。
不可一世的大鸟圭介被打断了他的另一条胳膊,若不是身边聚集着玄洋社的间谍拼死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他可能会被东学道以及平壤城中失去理智的平民踏成肉泥。
旭日军队的部署被彻底打乱,刚刚到手还没有捂热的平壤城没有被高句丽人寄予厚望的清庭拿下,反而被一帮“乌合之众”给吃下了,整个旭日陆军都哑口无言,被海军堵住陆军大本营,却没一个人敢张口反驳。
东学道迅速向其他各路军队发出了召集令,他们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平壤,大量军队向平壤聚集,他们要在这里和入侵的旭日人决一死战!
而被狠狠打脸的旭日陆军如同发狂的牛一样,所有分散出去的军队被强制召回,在平壤附近集结,作为陆军在高句丽的负责人,大岛义昌的少将衔被拿下,以大佐的身份戴罪立功,大本营给大岛义昌的命令是,拿不下平壤,自己切腹,尸体不得归葬旭日帝国!
而另一边,逃出生天的袁威庭虽然干了一票大的,但是损失却也很惨重!
最关键的不是正面交手的损失,而是队伍跑散了!
平壤城夜袭时,本来约定好的一切都随着士兵们杀心升起而烟消云散,纪律和时间都被抛之脑后,抢红眼的士兵最后根本找不到离开的路了,如果不是旭日人也加入了劫掠行动,两家“碰上了头”,他们甚至忘掉自己还处在敌方的大本营中。
袁威庭好不容易腾出手来清点了一下人数,好家伙,一下子减员三成!只剩下不到六百来人了!
而且一个个腰间都揣着金银首饰,脑门上顶着高帽子,里面还藏了洋票子,至于吩咐他们收集粮食的事儿,一个个都当做了耳旁风,最后拢共收集起来都不够这些人三天的口粮!
而看着他们一个个死死捂住自己的口袋,想要把这些财物统一管理根本不现实,他们互相之间看着周围的人的时候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