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森把床单在身上裹了裹，潜艇的舱盖开着，有点风吹淡淡凉。

他站起来，想去看看马兹和雷蒙怎么样了。

“你这还有别的衣服吗？”克里森问。还是丝绸舒服，来的时候那身粗布衣服脱了就不想再穿上了。

“没了，我这的衣服你穿不下。”托尼莫特毫不客气的道。

克里森只好就这么裹着床单去看望病人。雷蒙还在昏迷中，马兹已经被他哥那双铁手按醒了，一醒过来，就哇哇大哭起来。

马兹还是个孩子，他那憨批老哥根本不会哄，一顿连蒙带吓，哭的更厉害了。

“有你这样的吗？”克里森翻了个白眼，他蹲下问马兹，“怎么了？”

马兹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扯着克里森裹身的床单下摆擦了把鼻涕，道，“我看见老爹了！”

这话让克里森心里一惊。

难道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了老爹？

不过这也算意料之中，以多斯拉克人之间的熟悉程度，老爹理应先救他们。

笃尔也一愣，“老爹在哪？”

“他变成了吧唧脚！”马兹哭喊道。克里森知道，这是狭海上对于深潜者的另一种称呼。

“那我去把他找回来！”笃尔想也没想就要出去。

“你回来！听你弟弟完啊！”克里森道。

笃尔把他的黑弯刀绑在腰间，在狭窄的走廊里团团转。

“你继续。”克里森用床单一角擦擦马兹的脸。

床单的主人托尼莫特抱着膀子在后面听着。

“水灌进船里，我就势游了出去，开始和哥哥在一起。后来有好多吧唧脚过来拽我，我挣脱不开。”

“我在海面下面往上看，水面就像抖动的水银一样。我梦见过这样的情形。”马兹道。

克里森想起来了，进入君临城之前，马兹确实过一样的话。

“我想游上来，可是他们有好多，我看见了沉在水底的大石柱，那些吧唧脚就在大石柱上，他们把活人拖到那里吃了。然后我看见了老爹，那时我都快憋死了，他朝我嘴里吹气，把我带上来，游了好久才看见这个水里的蛋，我才上来。老爹松开我的手，游回去了。”

“你怎么确定那是老爹！”

“我当然能确定！”马兹喊道。克里森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是废话，自己都认出来了，何况马兹从就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他们几个多斯拉克水手的胳膊上都有拉缆绳磨出的老茧，马兹还，他的茧子最轻，他的手腕上，有几个鲜红的指印。

克里森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对比，这指印间距极宽，克里森岔开五指才能覆盖住全部指印，但是那些指印又是相互平行的。

他想起了自己在铁甲船上仔细查看的那个深潜者尸体，它长着蹼的双手上，手指距离极宽。

克里森知道这是真的，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在脑子里复盘关于老爹的整件事。老爹被凶宅里的怪物袭击受伤，此后就神志不清了。自己从怪物身体里拿出块刻了字的龙晶，这龙晶似乎影响了老爹的伤情，还影响了包袱里的人脸面具。

自己带上了人脸面具，失去意识变成了残暴，力大无穷又不会被打死的恶魔。老爹的伤口上长出了和人脸面具变异后一样的黑色硬皮，他会变成什么呢？

他们过去的船长教他们唱过带有alarrghulis字样的歌，讲过凶宅浮雕中深潜者朝拜黑石的画面，还讲过……克里森记得昏迷中的老爹喊过一个地点，却想不起来是哪里了。

而后他被红袍僧照顾，红神过“不用治，他自己会好。”红神上个对于瑞卡德的预言现在看来是失败了，那么这个……它怎么算？老爹确实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很可能还杀掉了照顾他的老妇人，然后回到他水中的族群里，救了至少克里森和马兹两个人。

“到底能不能去找他啊！老东西真的变成鱼了？”笃尔在狭的船舱里急的跳脚。

“你别去了，要真的是他，早就自己回来了。”克里森决定不把自己也见过老爹的事情告诉这个憨批了。

“我……我总是梦见海水。就是今的情形。还有沉在水里的城市，大石柱……”马兹虚弱的道。

克里森忽然觉得马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自己时候，心中充满怜爱。

厨房为他做了些柔软的食物，马兹去休息了暂且不表。

而后，大副也捞回来了，他几乎就没落水，找了块木头床板飘了一路。锤子和凿子不见了，或许也回到了他们水里的族群里。

吧唧脚，深潜者，鱼人。克里森想着这些名字背后指向的同一种生物，它们隐秘的贯穿了维斯特洛的整段历史，却又不为人知。

据它们生来本是人类，会在生命的某些时刻，或者某些情况下变异，潜入深海，从此以后，除非外力干扰，它们会永远活着。

这几个自称多斯拉克人，身上充满重重矛盾的水手，会都是深潜者吗？

又有两个士兵捞上来了，铁船下沉的时候，船上不知哪里遗留的一个救生艇顺势飘到了海面，这两人找到了它。

但是其中一个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尸体的腿上和胸前都是鲜血淋漓的爪印。

在马兹之后被找到的幸存者都是海面上的了，已经日上三竿，不会再有别人被救上来了。

“再留在这儿就该被地面上注意到了。马上就会有附近渔民来这里捡垃圾的，咱们得出发了。”

克里森点点头，犹疑了一下问道，“你，瑞卡德是真的死了吗？”他不甘心，虽然发生过的一切都在指向这个答案。

突然船激烈的晃动了几下，还有类似开炮的声音。

克里森差点全果，赶紧捂住床单，问道，“是深潜者在攻击咱们？”

“不是，咱们在开炮，帮助安德鲁伯爵他们逃走。”

“啊？你们怎么联系上了？”克里森有点懵，安德鲁这个名字怎么在托尼莫特嘴里出来了。

“你带人去铁甲船上以后我才联系上了安德鲁，你看我这一晚上办了多少事。”托尼莫特自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