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纱般的云雾缠绕着月亮悬在空中,京城的夜晚一片宁静,但恐怖的烟云却在秦府悄然升起。
空气中满是呕人的腥甜味,秦府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断气。
秦家小姐秦仙儿躲在衣柜中,她攥着金簪,手心满是细汗,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秦家世代行医,爷爷秦鸿云年轻时因医术高明,被召进宫中封为正五品御医。秦鸿云在宫中为人处事很是谨慎,甚得帝后欢心和同行的褒赞,并不曾得罪任何人,秦仙儿实在想不出是谁恨毒了秦家,非要赶尽杀绝。
透过衣柜缝隙,她看到一个拿着匕首的男子冲来,那人虽一身黑衣,口鼻也被遮掩,但是在匕首反照的光亮下,他眼角乌青的胎记格外显眼。
黑衣人飞速闪现到柜子前,秦仙儿还没回过神,锋利的匕首就已经划过她细嫩白皙的脖颈。
秦仙儿趁着还有一口气,用尽全身气力,将染了毒液的金簪狠狠刺向黑衣人的左臂。黑衣人左臂一麻,而后勃然大怒,一掌把秦仙儿置于死地。
宣平侯府内院。
“草民医术不精,还望老爷和夫人另请高明。”老者穿着灰色长褂衫,一脸无奈的站在床边。
桌几前,一个艳丽无比的妇人身穿宝蓝色对襟锦裙,悲痛道:“有劳陈郎中了,老爷,节哀吧。”
说完,她眼中划过一丝得意,还故意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身后的丫鬟环儿拿了些赏银,递给陈郎中,陈郎中也不拒,哈腰收下后就退到床尾,收拾着自己的药箱。
“罢了,找人算个日子办丧吧。”老爷叹了一口气,严肃的面容透出一丝疲倦。
秦仙儿听到耳边有人说话,蹙着秀眉,缓缓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心下一紧,想着自己怎么还没有死,难道是被人救了?
“这是哪里?”秦仙儿细微的声音传来。
屋里的人听到床上传来的声音皆是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醒了?”那妇人一脸错愕,这死丫头怎么又活过来了?
陈郎中心头一颤,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给旁人听:“怎么可能,老夫刚才明明已经探不到她的气息了......”
老爷也是一怔,随后忙掩饰了神情中的惊诧:“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二女儿虽不受人待见,但到底是自己的闺女,看到床上的人醒来,老爷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秋满,快进来伺候着二小姐。”妇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二小姐?什么二小姐,她是秦家唯一的小姐呀。秦仙儿有些糊涂了。
这时,一个清秀可爱的小丫鬟慌忙跑进屋子,红着眼眶来到秦仙儿的床边:“小姐,你可算醒了,这十多天奴婢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等等,这小丫鬟是什么情况。
秦仙儿奇怪的看着趴在床边抹眼泪的丫鬟,问:“你是谁?”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又是一愣,怎么二小姐糊涂了?
“小姐,您别吓唬奴婢啊,您怎么不认得奴婢了?”说着,秋满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落下。
秦仙儿心里更是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小丫鬟的意思,似是跟自己很熟悉,可是她并不记得自己身边何时有这么一个丫鬟。
妇人心中冷呵,不过是摔了一下,竟然还想打鬼主意!
她面色温柔和蔼,徐徐走上前,佯装关心的问着:“稚儿,你这是怎么了?她是你的贴身丫鬟秋满呀,你不认得了吗?那你还认得我,还认得你爹吗?”
妇人侧过身,秦仙儿瞧见那个老爷正神色严肃的盯着她。
稚儿?这是谁的名字?爹?
秦仙儿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妇人,道:“不认得。”
对上秦仙儿真诚清澈的眼神,妇人心里也犯了嘀咕,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假装的。
老爷皱眉,问道陈郎中:“陈郎中,这是怎么回事?”
陈郎中被问得心虚,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他方才诊错了小姐的病情,眼下小姐又出现了这种状况,他该怎么解释才好。
陈郎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书上有记载过这种病状,忙道:“回老爷,小姐这是头部受了重伤,内里淤血未散去,所以忘记了任何事情。待淤血散去便能好起来。”
那妇人面上一喜,忙道:“无妨无妨,只要人醒了就好。”
她巴不得二小姐什么都忘了,这次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了。
陈郎中又嘱咐了几句,屋子里的人才散去。
“秋满,我是谁?”秦仙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奈头痛的厉害,只得作罢。
秋满放下手中的扫帚,撩起裙裳擦了擦双手,忙走过来把秦仙儿扶起:“小姐,您是宣平侯府的二小姐。”
宣平侯府,这里莫非是宣平侯卫老爷的府邸?
秦仙儿身后依着软枕,抬头间看到秋满明亮的眼眸中映出一张陌生的面容,秦仙儿手一颤,这是谁的脸?
难道她重生了?这个念头在秦仙儿的脑海里愈发清晰。
在秋满的絮叨中她总算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二小姐卫稚本是府里唯一的嫡女,幼时母亲去世,姨娘李氏上位,她便多了个嫡兄长和嫡姊妹。自李氏管家后,这个原本风光的嫡小姐被赶去府里最偏僻的院落,连着每月二十两的月钱也苛扣的只剩下每月一两银子。
突然,秦仙儿头一阵巨疼,她掐着眉心让自己清醒些,秋满忙扶她躺下。
片刻后疼痛散去,她想起了一些事。一个月前,府中的女眷一起去京郊踏春,回来的路上“她”与嫡姊妹同坐一辆马车,在马车正疾驰之时,不料三小姐卫宜一下把“她”推出马车,卫稚摔了头便昏死过去。
她心中了然,原来是这个原因,自己的魂魄才占了卫二小姐的身子。根据卫稚踏春的时间估算,眼下应该是自己死后的几个月之后。
“对了,你可听外头有人提起过秦家?”秦仙儿半阖着双眼,随口问起。
“是城南的秦府吗,小姐怎么想起秦家了?”秋满奇怪,“早在几个月前,奴婢听说那家人不知造了什么孽,遭了天谴,一夜之间就被灭门了,全府上下无一活口,连衙门都查不出端倪,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造孽?天谴?秦仙儿瞬间冷了脸:“这话是谁说的?”
看自家小姐脸色不对,秋满小心回答:“城里的百姓都这样传的,奴婢也不知真假。”
害秦家灭门,散布谣言,只怕这都是同一个人所为。
“才几个月时间,衙门这么快就放弃了查案?是谁结的案?”秦仙儿冷声问道。
“是......是皇上下旨结的案。说是为了安抚民心,免得闹得满城风云。”秋满越说声音越小。她不明白,怎么小姐突然关心上秦家的事情了。
闻之,秦仙儿心头一怔,这么多年来,爷爷在宫中兢兢业业,为皇上马首是瞻,最得皇上信赖。没想到秦家灭门一案,皇上为了安抚民心,竟无情的草草结案,让秦家坐实了作孽遭天谴的谣传,真是令人寒心!
她打发走秋满,盯着床顶的幔帐,强迫自己适应重生之事,而且,既然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自然要查明事情的真相,还秦家一个清白。
秦仙儿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不由的耷拉下来,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一个陌生又眼熟的女子,回忆了半天,她终于想起,这个女子便是她身体的主人,卫稚。
女子容貌绝美倾城,笑得明媚,一双桃花眼盈盈如水:“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所以我自愿把身体借你还魂,望你早日达成心愿,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女子说完,身影虚晃着就消失了,而眼前又是另一幅场景。
这是秦仙儿七八岁的时候,她在街头见一青楼老鸨拉扯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眼中噙着泪水,琼鼻樱唇,一看便知是个美人坯子。
小姑娘拼命的挣扎,大喊着救命,却也逃不过那老鸨拉扯。
周围人生怕惹事,都不敢上前阻止。这时年幼的秦仙儿快步走来,一把推开那浓妆艳抹的老鸨,把小女孩带走,身后几个家丁与青楼的壮汉扭打在一起。
一个转身,小女孩进了宣平侯府的大门,站在门口冲她甜甜一笑:“谢谢姐姐,我叫卫稚。”
秦仙儿梦醒,原来卫家二小姐把身体借给她是为了报恩。
想起丫鬟说卫稚在府中从小被欺压,秦仙儿的心里就颇不是滋味,当年小卫稚被拐到青楼,怕也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躁动。
“奴婢见过三小姐。二小姐刚睡下,这会儿见不得人,还请二小姐晚会儿再来吧。”秋满压低着声音,生怕吵到自家小姐休息。
卫宜并不在意丫鬟说的话,她只想知道卫稚是不是真失忆了。
身边的丫鬟碧芳不耐烦的瞥了一眼秋满,一脚踢开房门:“让开!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家小姐。”
屋内,秦仙儿紧蹙着秀眉,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满是凌厉,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连一个丫鬟都敢在她的地盘上放肆,这个卫二小姐活的还真是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