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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回家，夏四季一直磨蹭到她爸要睡的时间点了，才结结巴巴地对她爸说：“爸，你明天能请个假吗？”

“我好端端的请什么假？”老夏同志正在客厅里研习太极拳。

“我班主任想见见家长。”

老夏同志正好打到“手挥琵琶”，他双掌停在空中：“见我干啥？”

夏四季觉得自己长这么大真是活得太没有存在感，她不属于班里耀眼的佼佼者，也不属于三不五时被叫家长的孩子。她活得四平八稳，规规矩矩，以致于她爸都没有被老师约谈的经历。

“我二模考的不好。”夏四季垂头丧气。

夏志国同志此时深觉应该体现出一个父亲的担当，他拍拍夏四季的肩膀：“高考考好就可以了。”

夏四季无语，她爸就这样，年轻时过于拧巴，一朝通透，又变得异乎寻常的佛系。

这事要是放秦总身上，她一定先问具体哪科考的不好，原因是什么，解决办法想到了吗？到她爸这里就一句苍白的“高考考好就可以了”。

“爸，你觉得我选的那几所学校好吗？”

“还行啊，你庞伯伯那学校就很好啊，要不然你选南方的那两个也行，挨你妈近点也好。”

“可我都不喜欢，我有自己喜欢的城市。”

老夏同志这时才发现自己闺女不是压力大才跑过来跟他胡说一通发泄发泄，而是真的要有所行动。

“四季，我们喜欢的城市是会改变的。你可能从电视上，从书上，从别人嘴里了解了那个城市，可那是别人眼里的世界，你并不一定是真正的喜欢。再说了，喜欢就一定要拥有吗？我们这辈子喜欢过的，正在喜欢的，即将喜欢的那么多。”

老夏这一点特别好，他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很多事你不懂，从而糊弄了事。他每次和夏四季商量事情的时候，都是以一种很平等的，尊重的方式展开。他把四季当成一个拥有自主选择权的人，把自己认为的利弊好坏讲清楚让她自己选，而不是帮她做决定。

“可爸爸，我还是想再努力一下，我想转回普通高考，再逼自己一把，看能不能行。”

老夏同志没直接答复：“你今天晚上再考虑一下，让我也想一想，好不好？”

第二天早晨，父女俩一同出门去学校。夏四季送她爸到吴用的办公室门口，问：“爸，您考虑好了吗？”

“我想再听听你们班主任的意见。”

“好，那我先回班了。”夏四季一步三回首地挪到班里。

不一会儿，孙湛在门口喊：“夏四季，老吴请。”

顾盛之从书堆后面抬起头，正好和夏四季看过来的眼神撞个正着。夏四季迅速把脸转过去，带着对茫茫前途的未知艰难赴死。

她敲开办公室的门，吴用和老夏正聊得火热，见她出现，急忙冲她招招手。

“四季啊，你有一个非常理解你的好爸爸。”吴用煽得一手好情。

“四季啊，你有一个非常了解你的好老师。”老夏拍拍四季的肩膀说。

夏四季被两个人搞得心里发毛，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决定尊重你的选择。四季啊，希望你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能全力以赴，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更不要辜负自己的选择。”

老吴做了三年班主任，思想政治课的小词儿一套一套的，再也不是那个点个名都闹个大红脸的菜鸟班主任。

夏四季激动地猛点头：“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学习。谢谢老师，谢谢爸爸。”

她激动地小跑回教室，顾盛之被她吵到，再一次从书堆里抬起头，夏四季雀跃地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没想到，顾盛之就像没看见一样，低下头继续听歌。

夏四季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顾盛之提昨天他答应帮她补课的事。

接下来要上的是物理课，一节课两套试卷，物理老师讲得唾沫横飞，夏四季在下面听得一脸懵逼。电学和磁学分开还好点，可高考题为什么喜欢把电场和磁场搅和在一起，偶尔还让力学来个第三者插足。这些东西一起出现，夏四季脑子里就群魔乱舞起来。

中午的时候，她掏出来面包，啃了两口。

“我天，夏四季，你不会就吃这个吧！”郝佳丽拖着她往食堂走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有两月呢，你这样下去，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就已成仁了。”

“我也就今天这样，我题做不完了。”夏四季犟不过郝佳丽，被她拖到食堂。

等她吃完饭回到座位上，却发现上午的两套物理试卷已经被涂满了修正思路。红色水笔是基于她原思路的修正，而旁边的蓝色笔书写的是更简便的方法。

试卷下面还压着一张白纸，是两套试卷上夏四季做错的那部分题的定理公式和拓展。

夏四季握着试卷，偷偷去看顾盛之，发现他还是趴在桌子上听歌。

后来，顾盛之对她的火力支援范围一再扩大，最后连生物和化学也帮她整理。甚至晚自习前放英语听力的那半个小时还会在顶楼帮她讲解。

顾盛之对她的辅导基本是哪里不会点哪里，针对性极强。而且，他也根据夏四季对不同环节掌握程度的不同调节快慢。夏四季从最开始两天的一头雾水，一步步跟上顾盛之的讲解思路。

当然，虽然顾盛之很多时候都力争降维讲解，努力贴合夏四季的智商范围。但偶尔讲到兴起也会旁征博引一下，往往讲完后看着夏四季一脸懵懵的样子，才恍然想起，哦，刚才我用了微积分的知识。

很多年后，夏四季特别佩服当时的自己。那得有多么顽强的毅力，才能美色当前，不动邪念，一心只读圣贤书。

夏四季的试卷不知怎么被大家发现了，就有同学要借去看。她心里纵有一万分不舍得，也不好意思拒绝。

有一次陈品看完，递给顾盛之，让他帮忙传给夏四季。夏四季伸手去接，就见顾盛之皱着眉头，把她试卷折了几下塞自己书包里了。

下午，顾盛之把试卷和一份复印件递给夏四季，说：“以后往外借复印件。”

再后来，这些复印件又被重新复印，再复印，在二十二中流传了很多届。甚至还有人专门分类整理了这些试卷，编成二十二中私下传阅的高考提分秘籍宝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