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走的时候,门上只是贴着封条,今天……怎么就多了一个活人坐在门口呢?
王大强走进的时候,被门口戴口罩的红袖章拦住了:
“不准进去——”
王大强一愣,说道;
“你可能误会了,我就是这厂里的,我就住在里面,我是昨天出去的……”
红袖章说道:
“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也不管你到哪里去,总之,任何人不准进去。不管是这个地方,从今天起,所有的小区、厂房都被封锁了,严禁任何人出入。”
王大强不解地问道:
“啊?有这事儿?那要买菜怎么办?”
红袖章说道:
“我不管你买菜怎么办,我不准你进去。”
王大强望了望大铁门,心想自己要是一只鸟,就可以飞进去了。可他不是鸟,所以飞不进去。
王大强还想说什么,对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王大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说道:
“我女朋友在里面,我去叫一声。”
红袖章说道:
“不准进去。”
王大强慢慢地就有些火气了,心想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呢?你不准我进去,我晚上住哪里?你不准我进去,我跟女朋友说说话总行啊?天底下有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吗?
王大强心想,你不准我进去也行,我扯开喉咙喊总没问题吧?
“张小婉——小婉——”
王大强双手围成喇叭状,在口罩厂门口喊了起来。
一连喊了七八声,里面没动静。
奇怪,怎么回事?
在王大强的想象里,当他回到口罩厂的时候,张小婉就会眼泪巴巴地站在门口迎接着他的凯旋。可现在……一点儿人影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喊了几声,还是没动静。
王大强忍不住问红袖章:
“你确定里面没人?”
红袖章摇了摇头。
王大强:
“你是什么时候确认里面没人的?你们又没进去看过!”
在王大强看来,这厂房门口上着锁,这些人也不会爬进去看啊,既然没进去过,凭啥说里面没人呢?
红袖章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总而言之就一句话:不准进。
王大强愤怒了,近在咫尺,却不能进,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他苦口婆心地给红袖章求情,证明自己就住在这里,而且自己是免费帮人送口罩去了,这里面就是个口罩厂。
王大强又拿出身份证递给红袖章。
红袖章仔细看了看,说道:
“进去吧——”
王大强忍不住心头一阵狂喜,双手把着栏杆,就开始翻越铁门。
红袖章愣了:
“你不是说你是厂里的人吗?为啥没钥匙?”
这个问题,要回答起来,得讲上一大堆故事。别说红袖章不相信,就连王大强自己都不相信。
红袖章起了疑心,他手里那着的测温枪,对着王大强的额头说道:
“你别动,我先测下体温——”
不到两秒钟,测温枪就滴滴地响个不停,红袖章脸色大变,立即说道:
“你不准走,我马上通知有关部门,按照规定,你必须被隔离。”
王大强一惊:
“隔离?为啥?”
红袖章说道:
“因为你发烧了!”
王大强一惊:
“啊?”
王大强想跑,可是身份证还在对方手里。转念一想,自己根本就不是病毒感染,怕啥?索性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的目光透过铁门望向里面,昨天中午与张小婉在此分别的情景就在眼前,可是为什么到今天……就没有了呢?她到底去了哪里?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到一部手机,没有了手机,就无法联系张小婉。
就在王大强扯着嗓子喊着张小婉的名字的时候,在他不到50米远的地方,一处卷帘门内,张小婉不停地用脚踢打着卷帘门,发出哗哗的响声。
外面一片安静。当张小婉听到远处王大强的呼喊声时,她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这个傻瓜,难道没收到自己的短信吗?
张小婉摸出手机一看,这才发现,手机早就没有电而关闭了。
“糟糕,手机没电,他就无法联系上自己。”
听着王大强在外面的呼喊,张小婉把卷帘门的声音弄得更大了。
然而,即使近在咫尺,王大强也没有听见。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厂房里,压根儿没有关注到不远处的响动。
这是腊月二十九早上9点钟。
卷帘门内,张小婉原本升腾而起的希望,终于一点一点地幻灭了。
昨天晚上,她几乎一夜未眠。这家店铺,属于“前店后住”,前面是店铺,后面是用来住宿和生活的。当初老板只是为了节约一份租金,没想到,关键时刻派上了大用场。
张小婉把萌萌照顾得好好的,还替他洗脸、洗脚,萌萌特别爱学习,除了想妈妈,就是想老师和同学。张小婉利用这个时间,给他讲书本上的故事,萌萌睁大了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网络上,小林子发布了一条帖子,意思是他又成功地阻挡了一起病毒的传播,成功地将病毒携带者围堵在了屋内。下面跟帖的人一片叫好。
腊月二十九,下午两点,是W人民宾馆内,一辆辆考斯特汽车从宾馆门口鱼贯而出。
车窗上,映着刘珊珊的脸。
昨天是她到重症监护室上班的第一天,第一天下来,她就累得够呛。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昨晚(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睡了一觉醒来后,她才觉得浑身酸痛,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
昨夜下了一夜雨,今天下午天晴了。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车窗玻璃上,让人说不出的时候舒坦。刘珊珊真想就这样沉沉睡去,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不到20分钟,考斯特驶进W人民医院住院部。柳雪碰了碰刘珊珊的胳膊:
“下车了——”
来到熟悉的病房,经过交接班、更衣后,她再次进入昨天的病房。
让她感到心痛的是,2号病床那个爱说笑的“米其林轮胎代言人”大妈,已经于昨天去世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2号水仙。
今天交接班的时候,刘珊珊听主治医师魏功说,2号是是一个孤例,目前有关部门正在调查她发病的病理。从她交代的情况来看,她没有接触过任何有确证病理的人。魏功说,像这种传染病,如果不能追溯到传染源,就会给科研带来新的方向、新的难题。比如,这种病毒是否可以不经密切接触而传播?
刘珊珊说道:
“我昨天无意间看到她给一个人发了很多条信息,但是那个人都没有回复。”
魏功说道:
“哦?这倒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你在护理的时候,也可以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看她是否与其他已经确诊的病人有过密切接触。”
带着这个任务,刘珊珊来到2号病床旁边,仔细看了看她的各项指症,都还算比较平稳。刘珊珊先是不痛不痒地问了几个例行问题,然后开始询问她最近15天的行程记录。水仙说,她一直在家,哪里都没去。
如果真如水仙所说,那么关于病毒的传播途径势必变得复杂起来。
水仙问道:
“我的病情怎么样?”
刘珊珊说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算比较稳定。哦对了,你之前有过什么病史没?”
水仙摇了摇头:
“没有。”
刘珊珊又问:
“对什么药物过敏吗?”
水仙摇了摇头:
“也没有。”
刘珊珊直起腰来,又看了看其他病床,都是昨天的老面孔。她负责的这几号病人,除了2号床是新来的外,其他都没有什么变化。
刘珊珊刚回到护士台坐下,突然呼叫器响起来,抬头一看,是2号在呼叫。
刘珊珊急忙奔回病床,发现2号病人出现了胸闷心慌气短,测血压、心律都正常,脉氧只有90。
她急忙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护士长和值班医生。
值班医生魏功一看,血压心律都正常,唯独脉氧只要90,这……一定是病人先前有相关病史导致的。
经过再三追问,2号病床才说,原先有心律失常的病史,之前在家一直服药,入院时也没跟医生交代,就自主停药。
根据这个情况,魏功立即给予吸氧、抗心律失常药物治疗:开出倍他乐克、稳心颗粒、单硝酸异山梨酯口服,并嘱咐刘珊珊每隔半小时监测一下生命体征。
服下药物后,水仙的身体状况明显好转。
刘珊珊第二次给她测量脉氧的时候,水仙终于忍不住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