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向喜欢素净的,我便为你在袖口绣两朵白梅如何?”
“本是浅色衣物,哪有再绣白梅之理?”
“你说的也是。。。”
“这样的事,以后交给丫头做就好了,你安心侍奉母亲吧。”
“母亲身边这样多的人,想来也不大需要我侍候。。。”
“胡说什么,你是岳家的儿媳,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本就是你分内之事。”
“罢了。”那朦胧柔光中的女子低头叹了一声。
“前日母亲已经与我说了,翆琉年纪不小了,要抬了做你的通房。”
男子没有说话。
那女子在春日的柔光中幽怨地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说:“文裕,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我自知进门三年,没有为岳家诞下子嗣,抬了翆琉本是我早该做的事情。只是,文裕,我这心头不是滋味。”
岳文裕发现自己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你再不愿,母亲日日说着,做了也得个清净。”
说完转身就走了,只留那女子在身后急急地唤:“文裕!”
恍然间不知怎地自己就来到了捧莲池,春寒料峭,莲池却已经有了淡淡的生机,仿佛是刚成婚了那年,她穿着一身雪白,狐裘衬得她异常美丽,走在他的身后气喘吁吁,叫:“文裕,你慢点哪。”
他只微微停了步,心里嫌弃她走得太慢。不想她急了,脚下绊了绊,还好他一把抓住,才没让她失了少夫人的颜面。
这一抓,不知怎地她又变成了一身大红的嫁衣,衣上绣金的凤凰刺着他的眼,那盖头摇摇晃晃,他听着喜婆的声音,就挑了她的盖头,挑开却是白日里那张明媚的笑颜,发髻半绾,耳上翠绿的长珠堪堪划过锁骨,岳文裕心中一惊,手里的秤杆就落了地,“啪的一声”,眼前一切就不见,只听见从龄说:“公子,该起了。”
岳文裕心不在焉地听从龄汇报城中的情况,心中只想着梦中那张脸。
说实话,自从陆氏去世,他很少梦见她,在他的心中,她只是一个薄薄的影子,还未成形,就带着他的孩子赴了黄泉。两人成亲时,他刚行了冠礼,她也才刚刚及笄,她是陆家的独女,从小就被陆家上下捧着,嫁了人,婆婆不比娘,自然要被岳夫人挑千般的不是。她身子弱,进门几年不见有孕,她心里的苦,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疲于去问候。
二十岁,正是父亲大力磨炼他的时候,而他对夫妻之事,始终淡淡的,这件事,的确也不能怪她。
他那个时候习惯地将成亲这件事当做了父亲派的任务,自然不管她多么动人,始终难以在他的心中激起涟漪。
岳文裕没有想过还会遇到令自己心动的女子,并且这样猝不及防。
“那喻祖安的曲谱可有送去?”
被打断话的从龄地下头,说:“这就派人去送。”
岳文裕点头:“我记得明家的少爷有一支墨玉笛,甚是珍贵,我一向与他交好,今儿你派人去替我索了来,和曲谱一同送过去罢。”
“是。”
午后趁着岳夫人午睡起来,岳文裕去请安,岳夫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成熟稳重,仪表堂堂,问:“这些日子可是又忙些了?”
“不过是同往常一般,母亲的头疼可还好些了?”
“不过是老毛病,不打紧。你父亲何时归来?”岳夫人四十来岁,保养极好,显得十分年轻。
一则家中没有小妾庶子来给她添乱,二则岳夫人母家富贵,在岳家也是极有脸面,如今唯一不顺心的可以说就是长子的婚姻了。
岳文裕坐下了,就说了几句,岳夫人说:“下个月你父亲的寿辰,再加上中秋佳节。你可有什么安排的?”
“届时大抵燕伯父也是在的,往年岳家低调,儿子今年打算大办一场,请闵城之中的家族,但凡是有些面子的,岳家都将帖子递过去。岳家的人丁不旺,这些年岳家和闵城中的家族到底少了些姻亲的来往,借这样的机会也是看看这几年闵城的动向。”
岳夫人点头,显然赞同这样的决定:“咱们岳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必然是要好好办一场。”
顿了顿,岳夫人又说:“那燕家的两位小姐我瞧着倒是不太像是规矩的。”
“儿子听闻燕家是跟岳家不一样的。”
“哼,”岳夫人轻轻笑了一声:“我听说这个燕大小姐是继母养大的,到底不是亲生的,不成个样子。若是放在闵城,不得被笑掉大牙。”
“像云柔一般的性子的的确是不多。”已故的陆氏闺名叫云柔。
岳夫人又轻哼了一声:“云柔到底是独女,陆家舍不得教养,还是少了些大家主母的稳静沉着。我瞧着岳家的第二位少夫人必定要是当得起当家主母的位子才行的。否则,若是哪一天我不在了,这内宅不得乱了套。当初我就觉得云柔的性子当不得主母,果真她也是个没福气的。”
岳文裕低下头喝茶,岳夫人到底是婆婆看儿媳,没将媳妇放在心上过。
当初陆氏无子,岳夫人就要抬妾,还是岳老爷阻了,说岳文裕年岁不急,没得耽搁在儿女情长里。后来陆氏怀了孕,便再没噱头,本来人人都知翆琉就要被开脸,但是那一年岳文裕跟着岳老爷外出几乎整整一年,连陆氏的最后一面也赶得及见上。也难怪陆氏孕中多疾。
岳夫人说了会儿话,又喊头痛,岳文裕就趁机出了正房。
正往书房去,就看见岳文晔一脸愤愤地站在门外。
见了岳文裕,说:“哥,这还怎么得了!”
岳文裕挑眉,二少爷身后的夏二就上前说:“大少爷,昨儿二少爷陪着燕二小姐出游,燕二小姐看上了咱们家在闵城的脂粉铺子。”
“哦?”
“哥,她那何止看上,简直是要据为己有啊,还有,她居然想要在闵城中买一幢宅子,还有一排的铺子,她这不是抢劫嘛!”
岳文裕听得好笑,夏二又连忙解释说:“燕二小姐说咱们闵城没有她岳城的东西好吃,要在闵城开几间食货铺子,专卖西南的特产,还有做特色牛肉面,脂粉铺子是燕二小姐说咱们铺子的东西都太过寻常,要将自己调制的配香秘方用在铺子上,但是这间铺子必须得是她的。至于宅子,燕二小姐说她十分喜欢闵城,想要以后去闵城玩儿有个歇脚的地方,当下看了一个宅子,向少爷借钱买宅子。”
岳文裕淡淡地听完,看弟弟马着脸,说:“我岳家家大业大,还买不起几间铺子了?”
“从龄,闵城东市街铺面最好,你去问燕二小姐,她要几间就买几间。选几个得力的掌柜过去。脂粉铺子里有不少我岳家的老人,一时调不开,就跟燕二小姐说若是有配方就分红,按每月盈利计算,至于宅子,我岳家在闵城还有好几间空余的宅子,一直都有人照管着,你把地契送过去,燕小姐喜欢哪间挑哪间。没得显得我岳家小气。”
岳文晔目瞪口呆地听他哥吩咐完,说:“哥!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他哥云淡风轻地瞟了他一眼,走了。
“二少爷,二少爷。”夏二戳了戳他家石化的少爷,岳文晔吸溜了一下口水,听见夏二说:“二少爷,这还是好的,小的在从龄手下当差的堂妹的二舅子的表哥的私生子说,大少爷把前儿搜罗要给老爷做寿的前朝国手的曲谱都送燕大小姐了,等会从龄就要去明家拿明少爷的墨玉笛,一块儿送过呢。依小的看哪,这区区几间铺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岳文晔的下巴又一次掉在了地上:“我哥这是疯了?”
夏二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这大公子八成是看上人家燕家的小姐了,只是,夏二摇摇头,这岳家的门不好进啊,单单一个岳夫人就是不好搞定的,听说昨两人捧莲池略坐了会儿,大少爷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啧啧,自认为久经风月的夏二再一次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却收到他家少爷的一个爆栗。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一向跟着自家少爷作威作福的夏二委屈地抱着头,想,我这不也是才知道嘛。
下午时,燕染将以叠纸张显摆地给燕绾看时,燕绾实在觉得这个小妹过于无法无天,怎么着岳公子也纵着她?这般纵下去,若是养成个不好的性子可怎么办?
是时燕绾样的蛊正心满意足地用了新鲜的莲蓬,躲在盒中睡觉。燕染笑得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姊姊,你看我昨天的战果。”
燕绾抚额:“也只岳大公子这样纵着你,你想要什么叫叶云买就是了,咱们燕家寨又不是没钱。”
“怎么是岳大公子呢,嘻嘻,我分明是问岳文晔要的。”
燕绾恨铁不成钢地说:“岳二公子才多大?主事的还不是岳大公子。”
“那。。。那我把这些东西还回去?”燕染肉痛地看着桌上一叠房产地契。
燕绾再次抚额:“既是受都受了,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你将东西交给叶云,铺子的人原样不动,其他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罢。”
燕染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双眼闪着光芒说:“那我想开一家面馆怎么样?我还想将我调的香放到脂粉铺子中。”
“母亲没法拘着你,你倒还真的无法无天啦?”燕绾佯装生气,说:“你只要不过分,随你罢。不日爹爹就要到了。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他,我倒觉得父亲很会支持你。”
“嗯嗯嗯。”燕染甚是满意地翻看地契,燕绾怀疑燕染是不是同样没有自己将来会坐拥万金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