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幕却被岳文晔看见,他一个箭步上前,就拿住张嬷嬷的手:“嬷嬷这是在母亲的面前公报私仇了!嬷嬷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张嬷嬷没想到自以为隐秘的动作竟然被岳文晔尽收眼底,吓得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岳文晔哼了一声,翠琉感激地看了岳文晔一眼。
正在混乱间,听见外面的通传,说大公子来了。
燕绾两眼一亮,岳文裕来得不可谓不及时。今日燕绾原本不确定是不是能够请到岳文裕。但是他今日既然来了,那么,或许事情就会有所转机。
一如往常,岳文裕从容地走进了正房,燕绾看见他的脚步甚至比以往还要缓慢一些,让人忍不住他散步偶然路过。
大公子在府中的地位可是二公子比不得的。一屋子的奴才都给岳文裕行礼。岳文裕上前给岳夫人行了一礼。岳夫人刚刚才被文嬷嬷抚顺了胸口。看见跪在地上的岳文裕,也不叫起来,就问:“裕儿,你这时候来,定是听说了今日的事。怎么,你可有什么对母亲的说法?”
岳文裕闻言看了一眼在旁边的月婆子,不急不缓地说:“母亲可是说月婆婆的事?婆婆是儿子特意为您找来调养身体的,可是她哪里惹母亲生气了?”
“你!”岳夫人见岳文裕避重就轻,干脆豁出去。对着满屋子的奴婢挥手:“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等道屋中的人都尽退下之后,岳夫人走到岳文裕的身前:“裕儿,你可知道月婆子处都有些什么东西?这样下三滥的房中之物竟然出现在了我岳府之中。难道你还不知道这是有人想打你的主意吗?”
“哦?”岳文裕却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
岳夫人一向知道这个儿子是有些主见的,忍不住说:“今日我定要收拾这个翠琉,为你的后院肃清风纪。否则,日后若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贼胆,这岳家岂不是乱了套。”
“母亲。”岳文裕平平一句话打断岳夫人,“母亲说搜到了东西,可否给儿子看一看。”
岳夫人将瓷瓶递给了岳文裕,抬头看见依然优哉游哉的月婆子,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
众人看着岳文裕打开了瓷瓶,随即露出了微笑。
燕绾坐在椅上,感到有一丝风穿过了窗缝,打在了自己的睫毛上,在睫毛晃动,眼前有些模糊的时候,听见岳文裕淡淡地吐出:“如今的奴才可是越发不经事了,留香露也能认错。”
“什么!不可能!”文嬷嬷失声叫道,这里面的东西是她亲自查验过的,却是那房中之物,再无其他的可能,怎么到大公子嘴里就变成了普通至极的留香露!
“大公子,您莫是错认了。”文嬷嬷忍不住说。
岳夫人万万没想到岳文裕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留香露是人人都知道的东西,是闵城的女子用来擦拭身体的,其名留香,就是擦拭之后女子的身体可以一日之内香气不断,深受后宅女眷的喜欢。
“裕儿,你可看清楚了?”岳夫人这会心中震惊,语气中禁不住就有些动摇。
文嬷嬷见状,急忙上前叩头,说:“夫人,今儿一早上是奴婢亲自偶从翠琉房中搜出来的,老奴一把年纪,自是识得。如今那东西万万不可能是留香露。容老奴越矩,定是大公子错认了。”
自己乳妈的一句话又提醒了岳夫人,岳文裕毕竟不是精通医理,今日岳文裕虽然没有明确态度,但是这个时候过来难免不是得到了消息想要救这个丫头,所以故意说成留香露。岳夫人在翠琉和岳文裕身上来回打量,看见翠琉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那苍白之中还隐隐地透出一丝红润,此刻她紧紧地咬着唇,尽管和旁边的燕绾比起来自是少了一番风姿,但是依旧是中上之资。
岳夫人几个念头之间,岳文裕已经开口:“既然嬷嬷如此笃定是其他的物什,不如请母亲派人请一个大夫来,查验一二,便知真情。”
此言正和岳夫人的意,岳夫人沉吟,对身边一个媳妇说:“你去请平日时常为我诊脉的肖大夫来。”
文嬷嬷此刻的心都悬了起来,但是依旧对岳文裕的话持肯定的怀疑态度,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况且文嬷嬷浸淫内宅多年,内宅中的什么手段没有见过。想到这里,文嬷嬷心中也定下来,就上前服侍岳夫人。
翠琉今日一早滴水未进,又遭遇了这样的事,这时候就有些虚弱,眼前忍不住一阵阵发昏。
岳文裕坐在岳夫人的旁边,看见了就吩咐叫人将翠琉扶起来,又上了一些糕点。虽然岳夫人看得万分不愿意,但是毕竟不能驳了岳文裕的面子。
如今一屋子的人的眼睛都看着桌上摆这的瓷瓶。文嬷嬷更是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被人掉包。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大夫就进来了。
岳家的人都认得,这是专门为岳夫人诊脉的,平日里还算岳夫人看得上的一个大夫。今日肖大夫进门就看见了这样的阵仗,忍不住抖了抖。上前就给几位岳家的主子请安。
“不知今日是哪位主子抱恙?”肖大夫的声音有些发抖。
岳文裕在一旁和煦地开口:“肖大夫无需紧张,今日并不是家母有疾。只是无意间拿出了库房中的事物,只是不知存放了多久时日,能否使用,还请肖大夫来查看一二。”
“原是如此。”肖大夫松了一口气,就顺着岳文裕的目光将桌上的瓷瓶拿起来。
文嬷嬷听见这样的话,忍不住心中又忐忑起来,为什么大公子如此笃定?难道?
只见那肖大夫在随身的药箱之中拿出了一队物件,将那瓷瓶中的液体倒了一些出来。众人屏息着看他的动作。
燕绾看着他宽大的袖子,真怕他一不小心就要打翻。不过好在臆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没多久,肖大夫查验完之后,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文嬷嬷见状,脸色巨变。果然,听见肖大夫说:“回夫人,回大公子,这不过是有些时日了的留香露。众人都知,如今闵城最流行了是宣阿兰铺子中的留香露,但是这个留香露想来不是本地产的,只是现在依旧花香清冽,液体透明,是上好之物。夫人大可放心使用。”
有一瞬间,燕绾似乎听见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跳声。
“有劳大夫了。从龄,送大夫出去。”岳文裕站起身,说。
“不!不可能!这分明是‘白日欢’,我不肯能认错的,大夫,你再仔细看看,怎么可能是留香露!”文嬷嬷冲上前抓住肖大夫的袖子,失声大喊。
肖大夫被她带得一个踉跄,堪堪才站住。
“够了!”岳夫人猛地站起来,再也看不下去,“嬷嬷你闭嘴。”
文嬷嬷被岳夫人这样一提醒,才猛然醒悟过来:“夫人,夫人,老奴绝对没有骗你啊。您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对您最是忠心不过,夫人,你要相信我啊。”
“嬷嬷,”之前一直气闷的岳文晔这时候才觉得的浑身畅快,“如今这可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您老人家也抵赖不得的。”
文嬷嬷慌张地看着周围,膝行上前抓住岳夫人的裙摆。岳夫人见她嚎得厉害,毕竟是有情分在的,心中有些不忍。
但是现在一屋子人都看着,人人都知道她因为一瓶留香露冤枉了一个丫鬟,闹了好大一个乌龙。如今她这个当家夫人的面子要往哪儿搁?若是传出去她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岳夫人想到这里者觉得眼前的老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那张老脸上涕泪纵横,只叫岳夫人烦闷不已,伸手就推开,说:“你如何就要让我去冤枉一个丫鬟?嬷嬷你到底在想什么?”
文嬷嬷知道此刻岳夫人的话已经宣告了她彻底失去了岳夫人的信任,直恨得牙痒痒,心里极度不甘。她相信自己不可能认错!
这时候,见状不好的张嬷嬷也吓得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耳中生生听见岳夫人极度嫌弃地吩咐:“将文嬷嬷关起来。”
张嬷嬷心中简直惊涛骇浪,刚才分明就要成功,为什么一眨眼之间局势就大变?
张嬷嬷吓得爬上前,心不死地说:“夫人,就算真的是留香露,定是翠琉从月婆子处偷的。我分明听见月婆子院中的小丫头说丢了香,定就是这个。”
翠琉在一旁啐了张嬷嬷一口,张嬷嬷也顾不得。
岳夫人如今只想快点拜托这件事,闻言理也不理。张嬷嬷急得没办法,又去拉岳文裕的裤子,岳文裕倒是和颜悦色地将张嬷嬷止住,抬头问月婆子:“月婆婆,你房中丢的可是留香露?”
月婆子闻言上前行礼,说:“回大公子,奴房中丢的是燃的安神香,方才已经找到是我女儿不小心漏在枕下了。”
“那这香就是你送于翠琉的?”
月婆子低头:“回公子,正是。昨儿翠琉来我这儿坐了坐,奴与她谈得十分投机,所以送了她一瓶不值钱的留香露,也当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一点心意。”
月婆子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明了,如今人人都看得出来是张文二人想要嫁祸翠琉。张嬷嬷与翆琉有嫌隙在府中更不是什么秘闻。
张嬷嬷见情况已经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大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岳文晔见状感叹:“啧啧啧,果然是只会兴风作浪的老婆子。如今这嬷嬷哥哥要如何处置?”
岳文裕闻言不咸不淡地看了岳夫人一眼。岳夫人今日丢了个大脸,又少了自己的乳妈,正是连人都不想见了,说:“裕儿,晔儿,我这头十分疼起来,你们且先退下,容我好好休息。”
众人闻言,都站起来。岳文裕拱手:“母亲今日的药可吃了?儿子就吩咐送药来,若是母亲十分不好,可否要儿子去告知父亲一声?”
岳夫人也不答,就作势躺在软塌上。
岳文裕似是见惯不惯,领着众人走出了房门。
一场风波如此就算过去。
簇簇开得正盛的秋菊只下,燕绾站定,看着两个老妈子被拖走。转身问岳文裕:“那个肖大夫是你的人?”
岳文裕听见她的声音看着她的眼睛,道:“母亲对肖大夫一家有大恩情,肖大夫只忠于母亲一人。”
说完,看着已经消失在廊下的月婆子的身影。燕绾心中有些了然,恐怕,今日之事,是岳文裕设计好的一个局。一举铲除后宅中两个岳夫人的手边人,只是苦了翠琉。
“这留香露还是送于翠琉罢。她用着是十分好的。”岳公子的口中甚少吐出翠琉的名字。燕绾看着手中洁白的瓷瓶,想着翠琉的惨状,禁不住为岳文裕的冷血无情打了个寒战。
“绾绾,我一辈子,都不会这样对你。”像是想要辩解什么,岳文裕加了一句。
燕绾说:“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将‘白日欢’换成‘留香露’,大公子的手段果然了得。”
“绾绾。”岳文裕轻轻地叹了一声。
“北上的时日就快要到了。我这就回听云居查视一番了。”燕绾看不得今日岳文裕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口说。
“罢了,你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