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的天气里,人们总是早早地安歇了,蓝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着,被子散发着干燥好闻的气息,但空气仍旧是微微的潮湿。
她不喜欢这个季节,一直都不喜欢,潮湿的空气总是会勾起些许苦涩难堪的记忆。
“落落,我们去屋顶看星星。”
黑沉沉的夜幕,犹如一摊泼墨,再找不见多余的色彩。
落尘仿若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来,待她话音刚落,身躯便骤然变大,带她飞上了屋顶。
谁人会看到,那巨大的身躯几乎覆盖了整个屋顶,蓝玥仰躺在他身上,整个身子都几乎要埋在那浓密柔软的毛发中。
她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她深呼吸一口,然而,外面的空气更加潮湿,她翻过身将脸埋在落尘身上,良久,闷闷的出声。
“落落会一直陪着我么?”
落尘微仰着头,琥珀色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无底。
“笨蛋。”
蓝玥感觉到他说话时从胸腔带来的震动,那声音微微低沉且带着些许嫌弃,却莫名让她有些安心。
在屋顶待了一会儿,终于感受到了困意,回到院子,迷迷糊糊的抱着黑猫往自己屋子走去,刚走了没几步,突然撞见一个黑影。
蓝玥困意顿消,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朴实的妇人,借着房间的灯光看清那人略显苍白的脸,才反应过来是熟人。
蓝玥微微笑道:“刘婶,这么晚还不睡么?”
刘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玥也还没睡呢,刘婶还有事,先走了,你也早点睡吧。”话一说完,便急匆匆的消失在院子转角。
落尘看着那身影目光复杂,问道:“沐沐认识她?”
落尘竟然会开口问这些事,蓝玥有些稀罕,细心解释道:“那是阿楠的娘亲,刘叔的妻子,在后厨干活,所以一般见不着她。”
落尘心想果然如此,这丫头压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心里叹了声,试探道:“沐沐,你可知人死后虽然魄散,但若执念过深也会留下魂灵。”
“哦,这样吗?”
蓝玥纳罕了,落落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这些魂灵也是灵族,普通人族看不见。”
蓝玥更纳罕了,今天落落的话好多,就像第一次遇见他一样,但仍旧受教的点点头。
“一般来讲,除非横死,魂灵的神态行为几乎与常人无异。”
蓝玥虚心听着,然后依旧真挚诚恳的点点头。落尘无奈的觉得,在这丫头面前他总是会被迫表现出一些话痨的潜质。
见蓝玥还是懵懵懂懂,落尘干脆说道:“刚才那魂灵就是很好的例子。”
“啊?”蓝玥一愣,好久都反应不过来。
落尘恨恨的咬咬牙,心里暗下决定,看来以后还是直接下猛药的好,横竖这丫头反应都一样。
刚才那魂灵就是很好的例子……
刚才那魂灵……
那魂灵……
!!!
那不是刘婶吗?!
她将黑猫举至眼前,待得到肯定的眼神,猛地推开房门,一把又关上,背靠着门,缓了好大一会儿。
刘婶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形容神态无异,那应该不是横死。看刘叔和阿楠的样子应该也不是最近的事呀,难道是刚才?
“十几年前,病死。”
十几年前!蓝玥大惊,所以说,从一开始她看见的刘婶就是魂灵!
蓝玥默了默,细想来,之前她在这客栈也并未待几天,算起来也的确没有见过她几次,并且还是从她自己口中得知她是阿楠娘亲的事。
原来阿楠的娘亲早已不在了,存在的只是一缕常人看不见的幽魂。
原来如此么?蓝玥心中微凉,不知是因为被无意欺骗,还是为什么。
次日一早,缓过神来的蓝玥这才微微汗颜,自己竟然从来没发现过刘婶的异常,幸好还没有冒冒然向阿楠他们提及过什么。
那边厢,阿楠已经在招呼用早膳的客人,他与熟客插科打诨着,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刘叔专注认真的盘算着账本,和以往一样,并不多加理会大堂的事,竟是毫不担心的。
天边还泛着鱼肚白,苍穹湛蓝,连日的阴云终于散开了,隐隐可以看出今天会是个好天气,蓝玥舒了口气也缓缓展开了眉眼。
然而,当她看到窗边那桌人时,脸色倏的一沉。
“小玥,别愣着了,来,把这给那桌客人端过去。”
阿楠随手将托盘塞到蓝玥手上,她怔愣迟疑着接过了。
温黎一大早就守在了蓝家少主的房间门口,等蓝辰一开门,就颠颠的上前自报了家门,还盛情的邀其共进早膳。
温烨从房间出来,便看见自家胞弟将人堵在房门口喋喋不休,蓝家少主懒洋洋的靠着门框,抱着佩剑的垂眸看着眼前人,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连之骞从背后缓步行来,见状道:“那便一起去大堂吧。”
那桌子紧靠着窗,蓝辰歪靠在窗莹上,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把玩着茶杯。连之骞招手叫着大堂那旁的伙计,温黎眼睛还巴巴的黏在蓝辰身上。
温烨默了默,终于开口道:“素闻蓝家少主,诛灵术法精湛高超,我这胞弟仰慕已久,不知此次可有机会见识一番。”
“温少主过誉了,世家子弟里有哪一个不是术法精湛的,令弟的仰慕蓝某可不敢当。”一番话说的谦逊,神态之间却满是倨傲不屑,温烨笑容微僵,将头转向窗外不再言语。
温黎闻言,连忙道:“当得当得。”
蓝辰撇他一眼,见他眼中放着光,眸子纯净清莹像极了某人。眼眸一动,便不自觉冲着他展颜一笑。
那笑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竟是有几分真心的,温黎心底雀跃。
白底蓝衫的男子,随意靠坐在窗前,与他身边的朋友谈着笑,晨曦映着那笑容更加耀眼明媚,生生刺伤了蓝玥的双眼。
蓝玥闭了闭眼,身子似木头般,僵硬的端着那托盘朝那桌而去,神色亦是木然。
挪着灌铅的双腿,好容易走到桌边,她将托盘重重朝桌上一放,竟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不堪重负一般。
砰!突来的震动让桌上四人皆是一愣,几人神色冷冷,定定的看着眼前突然抽疯的伙计。
只见那少年低垂着头,并看不清脸上神色,只能看见他头上浅蓝色的绫缎,盖过额头绕在脑后打着随意的结,他紧紧盯着桌上的托盘,双手还牢牢抓着盘沿,指节发白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