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她了。我，告诉，她了。

这句话，一直在陶声脑海中回旋着。

青槐什么都告诉她了。她也早就知晓了。她竟然早就知晓一切！她刚刚答应嫁给他，她怎么可能早就知晓这一切？！她怎么还会答应他，怎么会……

一时间，陶声的思绪澎湃翻涌，说不出是感动欣喜还是愧疚迷茫，甚至已经顾不了阿念究竟是为何能看见青槐的。

等到陶声终于想起这不可思议的一点，他怔怔的又向青槐望去。

阿念能看见青槐，也仅仅不过是一次偶然，在某个特殊的时机。也许那是命运想和她开个的玩笑，想看一场可悲可笑的戏，却不料执着的她丝毫不为所动。

“你没听错。”

一句话终于打破了陶声最后的期盼，他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

为什么？明明他的承诺注定达不到，为什么还要相信他？这样的她，如今他又怎么可能自私的将她束缚在身边……

青槐能够真正正正化出人形来，是在两年后的祈福节。

这一年这一天，陶声最终还是娶了阿念。

一个无悲无怨，一个无悔无愧。

然而，没有亲人祝福，也没有好友见证。

一对新人在青槐面前摆好了香案，便打算这样拜天地。

“小青槐，你做我们的见证吧。”

都这个时候了，他的想法还重要吗？青槐虽然腹诽着，但满脸都写着“你们随意，你们开心就好”。

竟不知，就是这次见证，成全了这对有情人，也成全了他。

因为这个令无数妖灵望而生叹的机缘，他化形了，外表上看着是和陶声一般的年纪。

“果然不是小青槐呢。”陶声娶得美娇娘，又有心情打趣青槐了。

青槐一个白眼甩过去。

阿念疑惑的看向陶声：“啊？青槐怎么了？”如今她看不见他，本该如此的。

陶声难得看见阿念犯傻的样子，面上的笑意顿时荡漾开了，轻轻将她耳畔的碎发挽到耳后，转过头来，有些自豪的冲青槐说：“青槐，我娘子漂亮吧。”

青槐看着那张得意的脸就烦，比早时那张春心荡漾的脸还烦。正要不耐烦的敷衍几句，又觉得有些顺不过气，便面色淡淡的说：“一般般。”

哪曾想，陶声转过头就朝阿念说道：“娘子，青槐夸你漂亮呢。”一句话惹得新娘子满面娇羞的低下了头。

青槐：“……”他暗中咬咬牙，你真是有够可以的啊，陶声！

命中注定的遗憾总是令人唏嘘，之后青槐有幸深深体味了一番其中的苍凉。

又是一年祈福节，陶声已经病重到下不了床。明知抵抗不了你们诛灵一族施罚的诅咒，当初又何必要在誓言后面加一句讽刺的白头偕老。

“青槐，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青槐撇撇嘴。“省点力气和你的阿念告别吧。”

“我终究是食言了。”陶声叹到。

“你不是早就知晓？你用魂灵献祭让我化形，不就是要我替你照顾她？”

当初一声不吭把他挪到这个院子，后来又一声不吭就和他立了约。经过他同意了吗？！

可是替你照顾她也就罢了，为什么他的形体也必须像人族一样老去？！

想到这里，青槐一时便有些忿忿。

陶声看出他心中所想，勉力解释道：“爹的手书并不完整，那也是我第一次施术。等到了约定结束的时候，你也便自由了。”

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青槐心里直发闷，已经不想说话了，他只想掉叶子。

空气凝滞了片刻，陶声终于才又开了口。

“小槐树，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

自这场谈话以后，对青槐来说，陶家小院就真的变得无聊了起来。

之后每年祈福节，阿念放河灯时许的愿都是希望陶声投生到一个普通人家，平安喜乐一生。

只是她不知，陶声的魂灵已经献了祭。

后来，隔壁人家有了一个叫桃生的小子，一如以前那个陶声一般傻气又聒噪。那小子一直到阿念离去前一天还来陶家小院转了一转。

这小子还替阿念放了最后一盏河灯，而他也找人替他放了他的第一盏河灯。

因为那个术法下的约定，在支撑他存在的东西快要消失时，他苍老的身躯已经无法亲自去祈福了。

终于，最后的那个时候很快就到来了，他本应再没有束缚了，但他早已清楚，他背负着的陶声的魂灵对他来说有多沉重。

他宁愿回到没有遇见他之前，回到那之前很久很久，是最最初那个他甚至还没有灵识的时候。

所以，他选择了散灵。

陶声，魂灵我还给你了，去找你的阿念吧。

陶声，你给我好好记住，你永远欠着我青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