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明郁不可置信地嘶声道：“族人那么尊敬祖父，怎么忍心毁了他仅剩的遗物。”

啸哮嗤笑道：“不可能？尊敬？”

他脸色沉沉，怨恨缓缓爬上眼角眉梢：“那你知道究竟是谁逼得你祖父将自己禁锢在此吗？究竟是谁逼得你祖父和家人不相往来最后孤独终老吗？又究竟是谁咄咄相迫始终不肯放过，在主人刚逝世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接收他的心血？”

明郁面上一片苍白，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处反驳。

啸哮声音凌冽尖利：“就是你们这些好族人，尊敬？何谈尊敬？就是你们，一边防范着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行径，一边又觊觎着他的能力才华妄想凭此振兴家族。”

他指着那些画像上，悲痛道：“可是，就算是这样，即使是被你们这般对待，他还是要将这些东西留给你们。”

明郁脸上已经是一片湿漉，他哽咽道：“祖父……”

啸哮看着他，嘲讽地反问：“你以为他是为什么会担心这些东西被毁去？难道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明郁猛烈摇头，他想说他没有这样想过。

啸哮已经转过身去：“因为他清楚，这些东西不论是对诛灵族还是对灵族都是有利的，然而，你们绝不会承认对灵族有利的任何东西，甚至不惜将其毁灭。”

众人闻此，一时惊疑不定。只有蓝玥始终静静看着那些笔记，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啸哮声音低沉下去，哀伤难抑：“他也曾欣喜于发现这些东西，他以为自己可以振兴家族，却被家族长老严词斥责，然后被赶到坞山来悔过。”

“你们只想要让他按照你们的意愿行事，因为家族需要的是一个傀儡，一个工具，而不是他这样无法控制却能力出众的人。”

他突然扬起头来，脸上带着狰狞疯狂的笑：“主人这一生，最不值的地方就是至死都还对家族存着一丝希望，禁锢半生也还固执地想用这些你们不屑的东西振兴家族。”

他嘶声竭力朝明郁吼道：“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蠢！”

砰——

后脑猛地一痛，啸哮被这一砸弄懵了，狰狞的表情僵在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众人愣愣地看着蓝玥慢条斯理收回迹落，淡淡道：“前主人。”

众人：……

啸哮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满腔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他紧紧抱住蓝玥哭得稀里哗啦：“小主，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蠢，简直蠢的无可救药，呜呜呜啸哮好难受啊，小主，我好难受啊，怎么会这么难受啊……”

“嗯，蠢的无可救药。”蓝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依旧面色淡淡的。

她不再多言，任由啸哮发泄着，连明郁也被他这一哭惊得一愣一愣的，挂着满脸的泪痕发呆。

……

等到明家众人知道书房已经打开了之后，蓝玥早已经带着啸哮离开了，自然没看见明大长老那如打翻了染料瓶一般的脸色。

温黎从容淡定地将半数画像收入囊中，顺便还邀请明郁加入自己的队伍，待明小少爷欣然点头，他便也随着唐瑾一翩翩而去。

望杏跟在蓝玥身边到了坞山下，宁嫣然别别扭扭上前来，先躬身一揖：“今日嫣然多有冒犯，幸得小公子宽宏。嫣然心底感激不尽，今后但凭小公子吩咐。”

蓝玥偏头看了她片刻，乍然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望杏从蓝玥身侧探出头来，也对着自己这个妹妹温和笑道：“而且阿玥不是小公子，她是女孩子哦。”

看着宁嫣然愕然的表情，望杏也开怀笑了。也许这就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吧。

三人走在深秋小道上，踩着破碎的枯叶，细索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氛围下异常清晰。

宁嫣然偏头打量着蓝玥，终于忍不住道：“我也可以叫你阿玥吗？”

望杏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噗嗤一笑，宁嫣然顿时双颊绯红，插着腰指着望杏：“怎么啦，我还不能叫了么，望杏你笑什么！你给我别笑了！”

望杏被她这样子一逗，实在憋不住了，干脆大笑开来：“那你也叫声姐姐来听，我就不笑你了。”

宁嫣然脸色通红，追着就要教训她。一时之间，两人便打闹了开来。

蓝玥：“……”

啸哮默默移回目光，凑到她跟前悄声：“小主，这些小孩儿这么闹腾，你受得了吗？”

蓝玥淡淡瞥了他一眼：“还能比你们闹腾？”

啸哮一噎，老实边儿去了。心里默念，小主心情不好，不能去触霉头。

也许是因为妖灵之间的特殊感应吧，啸哮隐约能觉察出蓝玥心事重重，但她总是这样一会儿冷清清的，一会儿笑眯眯的，古怪极了，让人摸不着头脑，因此他也难以确认。

啸哮单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早先还伤心欲绝痛哭流涕，现在就已经在喜滋滋地考虑今后的美好生活了。

可是蓝玥却没能轻易走出来。她一向习惯于将所有心思层层掩藏在心底，直至濒临极限，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落尘之外，已经没有谁能让她打开心房，肆意展露真实情绪。

望杏一直以为她性情温和处事淡漠，蓝辰一心只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却难以察觉她的心态变化，铃老以为她恢复本性，唐瑾一、温黎、雪衣、岸芷都只是感觉她变得更加古怪。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隐忍的暴虐冲动。如果不是灵池枯竭，她也许早已经失控。

蓝玥无意识地拢紧怀里的猫咪，落尘的残灵究竟在什么地方，她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将他寻回，她担心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迷失心智忘记这个初衷。

她还记得那个使用幻阵逼得落尘散了灵的诛灵族人，尽管隐藏了面容，她也记得他的气息。

蓝玥也问过其他人，知道幻阵并不是普通的阵法。

她一定要找到他，即使这次诛灵族盛宴找不到线索，她踏遍山川河海找遍整个诛灵族也要寻到他，即便是竭尽全力，也要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