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场面,明显是她被敲晕后,相关人士精心讨论的布置结果。
白锦玉决定将计就计。
“看来你们真的对我一无所知呀!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各位,”她略略停顿。
叙述道:“我身体不是很好,四肢更是不济,两手加起来也提不起超过四十斤的东西,你们根本没必要把我绑起来担心我跑了。”
白锦玉笑着,说到最后,也不知是自嘲还是酸楚了。
这时北桌上有个人一边饮着酒水一边道:“也许身手不济,但我们听闻姑娘可是非常狡猾,不得不防。”
白锦玉轻嗤一笑,自己明明是聪慧却被人说成狡猾,哭笑不得:“谢谢啊,给我这么好的评价,我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我。不过你既然都说我狡猾了,我总也不能叫你失望吧!”
众假客抄起刀剑腾地站起!
只见白锦玉说着话,两只手已经从身后解了出来,恢复自由的她正不紧不慢地理着那一捆绳子。
白锦玉看着如临大敌的几十人,手下一停,笑道:“哦,刚好这个结我会解,雕虫小技而已。欸,别这样,各位英雄坐下,我不会逃走的。”
见众人仍旧动也不动,她又摆摆手道:“我真的不走。我刚才都说了我几乎等同个废人,你们这么多练家子在此,讲句实话,我暂时还没想到逃脱的方法呢。”
众人互相乱七八糟地看来看去,不知道该拿白锦玉怎么办,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有动作她还能见招拆招。
白锦玉行若无事地踱出位置,径直走入包围,选了店堂里最中央的一张桌子,拂身坐下。
全场死静,满场人僵硬得有如石化,目光都紧紧地追着她。
白锦玉轻咳两声,从筷筒里取出一双筷子,敲了桌面两下,喊道:“伙计,我饿了,可以点菜吗?”
缩在柜台里的小二浑然中被点名,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在这种诡异的压力下,有人还可以从容镇静,做一些琐事。
旁边的老板娘使劲推了店小二一把,店小二一个踉跄被推出柜台,赶紧掂着抹布朝白锦玉跑去。
白锦玉看着紧张到直不起身来的小二,平和地笑了笑,道:“记着,我要点一份兰花熊掌、一份冰糖血燕、一份鲍汁鱼唇……”
随着白锦玉报出一个个菜名,店小二的脸整个垮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老板娘,嚅嚅道:“这……姑娘开玩笑了,咱们店这小门脸哪有这等山珍海味啊!”
“哦?”白锦玉挑眉,转身向那柜台处立着的老板娘,奇道:“连这些菜品都没有,老板娘也敢收五百两白花银啊?!”
老板娘毫无准备地被她将一军,当即脸色如土。
白锦玉仰身放过,又道:“算了,就来一份栗子烧鸡,清蒸鲈鱼,香菇青菜,这些总有吧?”
店小二刚想点头,白锦玉补道:“对了,说清楚,本姑娘可没钱,这一顿是要吃你家白食的。”
店小二的脸垮得更厉害了,白锦玉又道:“你去问问你家老板娘,给不给招待上。”
满座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老板娘,老板娘愣了半晌,尴尬地一摆手道:“给,给她上。”
白锦玉满意地笑笑,高声道:“谢了!”
等菜的间隙,白锦玉好整以暇地仔细地巡梭了一遍满堂的牛鬼蛇神,越看越奇,她发现,这会儿又像是徵朝人了。
要追杀乌穆的到底是铎月还是徵朝人呢?
如果眼前的是徵朝人,那必然对铎月的事情一知半解,那要好对付多了。
随即她心生一计,准备付诸一试。
不一会儿,三个菜上了桌,白锦玉在众目的围观中不慌不忙地先吃了一盏茶的功夫。
吃了个半饱,她才放下筷子倒了杯茶水,对着寂静无声的牛鬼蛇神道:“大家都别装了,这么生硬,实在是太不像了!”
众人听言,又互相乱七八糟看了一眼,有些身材劲爆的男人似乎真就把蜷缩的身子挺了一挺。
白锦玉两指捏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对蜷缩在柜台里的老板娘道:“老板娘,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吗?都不知道人家想干嘛,你就敢帮着人家呀?”
听了白锦玉话中的调调,本身就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老板娘开始瑟瑟发抖,连整个柜台都跟着发出了颤抖的声响。
白锦玉抿一口茶,悠悠地信口胡邹道:“还记得七天前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小郎君吗?你说他长得特别好看,要藏在家里好好伺候的那位?”
顿时,满座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的向老板娘飞去。
老板娘吓得跳起,结巴着否认:“她她她她胡说八道!你们别信,什么小郎君老小子的?什么藏在家里!”
白锦玉佯作诚恳道:“老板娘这事是我做得不厚道,没跟你说那小郎君的身份,其实啊,他是犯了事,因为躲人追杀逃到了长安,托我给他找个藏身之地。”
当即,就有些人开始不过脑子的向老板娘围拢过去。
“不不不,”老板娘吓得脸色死灰,疯狂地摇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
白锦玉长叹一口气,道:“那人与我有恩,所以我才帮他。我也尽力了,是他造化不好,看看这里的好汉,今天无论如何也糊弄不过去了。老板娘,我对不住你,不过你也得了那小郎君好几天了,现在只要交出他还能得五百两白银。你也不亏吧!”
当即,有一个大汉就拽着老板娘的后衣领把她拎了起来。
“她说的是真是假?!”
“真看不出来啊,这还是个荡妇。”
“快,带我们去找那个人!”
“老实点,别想耍花招!”
老板娘在那人手下拼命摇晃,杀猪般地尖叫起来:“你们不要被那贱妮子骗了,她在说谎,说谎!你们快看哪,她就要跑啦——”
众人猛地回头,果然发现白锦玉身边已无人看住,无声无息中她已经快跑到了门口!
下一瞬,醒过来的几个大汉立即飞步上前,封锁了白锦的去路。那提着老板娘的大汉也倏地放手,老板娘直接掼在地上哇哇地哭爹喊娘。
功败垂成!白锦玉脸色大变,就差一步她就能冲出客栈了。
“好啊,差点被你骗了!”一众歹人反向白锦玉逼来,逼得她又退回了客栈的中央。
那老板娘见势,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发狠抄起鞋底就朝白锦玉扑来,口中吼骂道:“叫你说谎,贱蹄子居然想害死老娘!看我不宰了你!”干劲简直比那些围剿白锦玉的人更来势汹汹。
见势,白锦玉抬手抓起桌上的筷筒扔出还击。
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哪里说谎啦,我人都在你店里,你怎的就翻脸不承认了呢?”
听声,众人不自主地仰首寻去,只见一个青色的身影翩然自梁顶滑下,轻巧得就像一片羽毛。
待他落定,人们才看清,来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眉眼含笑,身姿姣好,十分落拓俊爽。
忽见此人,白锦玉心中骤然澎湃,这不是快消失了三个月的乌穆是谁?!
下一息,白锦玉即收了笑容,她意识到,乌穆此时出现真是太凶险了。
发愣间,乌穆已经朝围剿的人踢出了七八张凳子,挨到了白锦玉身边,与她背对背立着。
白锦玉道:“你早到了?”
乌穆道:“是啊!这么多人在等我怎么能叫人家失望呢?”
白锦玉看了看周遭,凝声道:“来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话落,两柄长刀倏地刺来,乌穆旋身两手一折,就将那两柄刀刃硬生生夺了过来,口中还道:“谁说的?我自有法子,你看我出不出得去!”
白锦玉退步在他身后,白了一眼,道:“那你磨蹭什么,怎么不早点出来?”
乌穆抬脚踢翻一张桌子挡了前面的进攻,转手在身后挥了一刀斩退几人,偏过半张脸道:“看你巧舌如簧能不能逢凶化吉喽,可惜,”他飞起几脚踹走一波人,忙里偷闲道:“还是不行,还得我出马!”
白锦玉无语,只觉跟前一晃,乌穆已垫脚跃上一张桌子。
他耸峙人群,把刀哐当一扔,道:“不打了不打了,你们都没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弱了吗?”
众歹人闻言皆是一滞,不明所以地互相一顿乱看。
白锦玉这才意识到,乌穆纵然武艺不差,可毕竟眼前数众,他这一圈打下来似乎的确是容易了些。
乌穆捂脸一笑,干脆半蹲在桌上,道:“各位,我直说了,你们刚才喝的酒水吃的饭菜鄙人我——都给你们加了点佐料。”他搓起两指,凭空做了个投放的动作。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寻思他话里的意思,忽然间,一个大汉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地上。
乌穆“啧”了一声。
另一边,一个矮个子也“嗷”得一声惨叫,继而噗出一大口猩红热血,昏倒在地。
乌穆摊摊手状若无辜道:“你看,我没骗你们吧!”
说话间,此起彼伏吐血的吐血,昏倒的昏倒,客栈里顿时漂浮起一阵血腥味。
乌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倒下的人,侧面有几个人忽然跳起,惊惧之下仍举着刀剑朝他喝道:“想走?你休想!还有我们一直没吃没喝没有中毒的!”
乌穆嗤地一笑,跳下桌子站到白锦玉身边,施施然道:“我告诉你,等下不光我走,你们一个个说不定比我走得还快呢?”
一人道:“什么意思?”
乌穆正想回答,突然后方老板娘窜出一声惊天的尖叫:“啊——失火啦!我的客栈哟!老天哪——”
这声音破耳尖嚣,听得人人心中一阵森怖。
众人慌忙四下看去,果然,客栈房间的门窗已经为火光所映染。这火势说起就起,顷刻间十几间房门就窜出了火舌。
更有,客栈骇然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流落地声,听得人心里发毛,众人慞惶寻去。
“不好,是火油!!”好几个人同时惊呼。
不错,浓黑的火油成股的顺着房柱淌下,从上至下,遇火及着,不过转眼时间,客栈里便烈火熊熊,乌烟四起!
客栈四处都噼里啪啦烧了起来,二楼的走道里也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排人,正不懈余力地将成团着火的东西一拨一拨地往下扔。
白锦玉眯眼细看,发现那些正在往下扔东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海大海二还有一些随同乌穆从铎月来的勇士。
那些裹满火油的燃烧物被他们扔入厅中,沾着谁就把谁点起来烧,不一会儿,整个客栈就火光冲天,浮着一片咿咿哇哇的惨叫声。
受了乌穆这几番操作,牛鬼蛇神们已然阵脚大乱,有的只顾着自己夺门而出,还有些有良心未泯的忙着搀起地上昏倒的人一起逃生,整个客栈哀嚎一片,混乱不堪。
纷乱中,乌穆哈哈哈笑得前俯后仰,和老板娘的呼天抢地遥相呼应,白锦玉也是服了。
乌穆笑毕道:“精彩吗?”
白锦玉道:“不愧是你!”
乌穆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白锦玉轻吐了一口气,道:“你又救我一次,上次刚扯平,这下又欠你了。”
乌穆沉眉睇了眼落荒而逃的那些人,道:“不急,估计你有的是机会还上!”
白锦玉凛色看着不断烧落下的木板横梁,道:“先离开这里!”
乌穆道:“好!”当即拉住白锦玉,跃门而出。
此时门外更是混乱不堪,已聚拢了成千上百看热闹的人,乌穆钻入人潮,快走两步,不禁又回头欣赏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这才跟上白锦玉一起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