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刘德发要请我们吃好的，我和赵正商量了一下，决定找一个便宜实惠的地方。刘德发不同意，说随便吃什么都可以，他不心疼钱。最后赵正威胁说不同意就不去了，刘德发只好妥协。从刘德发的穿着和形象来看，家庭条件应该不是太好，至少他是一个很节省的人。往往这种人对自己非常的节俭，对别人最大方的人。考虑到赵正的嘴不能吃辣的，天气又比较凉想吃点暖和的。我决定带他们去吃砂锅菜，便宜又好吃，丰富又暖和。

不巧的是，砂锅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我们到的时候，室内已经没有位置了，我们被安排坐在屋外。破旧摇晃的小桌子，坐着嘎嘎发响的小凳子，路边车子嗖嗖过。看到这个环境，我多少有点尴尬。因为来的时候，我还吹嘘了一番这个地方是如何的好，谁知道被安排到外面坐，环境这么恶劣。我想我和刘德发能接受，主要怕赵正嫌弃。看见赵正不但没嫌弃，反倒觉得很有意思。一直东张西望，坐到凳子上，把凳子摇的嘎嘎响，他把这个当成了一个乐趣。他说从来没有这样吃过饭，感觉很好玩。倒是刘德发一直说室内既然没位了，要不要换一个地方。赵正让刘德发要换自己换，他就喜欢这个地方。赵正这么一说，刘德发也只好坐了下来。我点了一份丸子砂锅，刘德发点的是酥肉，赵正点了份什锦，本来说喝点酒，考虑到赵正的嘴也就算了，其他的什么都没要，总共花了39元。

你夹我的，我尝你的，大家吃的非常开心，味道的确不错，得到了他们连个的认可。要不然也不会天天生意如此爆棚。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了很多很多。我发现他们两个都是那种搞熟了话很多的人。赵正果然是富二代，家里有自己的工厂。他爸爸和张总是同学，关系很好。赵正也是今年毕业，过了年被他爸爸安排到张总这里实习，也就比我先来公司不到一个月。他这么一说，之前他的很多行为方式就可以得到解释了。他聊了很多他的生活，打游戏，混夜店，打篮球，赛摩托，，，，我和刘德发听的很入迷，他的很多生活方式是我们无法经历，是让我们这些穷孩子羡慕嫉妒恨的生活。刘德发也聊了很多，他是去年毕业的，老家在贵州，去年8月来的公司，他喜欢政治，历史，经济。特别聊到当前行情，立马人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气特别的足，还真有点大背头分析师的味道。刘德发说话的时候，常常没有说完就会被赵正打断，嫌刘德发说的没意思。赵正只对刘德发的老家和农村生活很感兴趣，要么追问着刘德发老家的农村生活，要么又开始聊自己喜欢的话题。刘德发不太情愿聊自己的老家，总是支支吾吾。可能是巨大的家庭差距，让他不愿聊的太多，刘德发总是躲闪着这个话题。他的内心我能理解，因为我的家庭情况和他差不多，，就像受了伤还要把伤口扒开给别人看，这种感觉实在不好。赵正对刘德发就像官大一级压死人，赵正一直压着刘德发，刘德发又好像很习惯这种方式，并没有表现出不满。一晚上就我聊的很少，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基本都是当他们的听众。

可能事情的结局让大家的心情还不错，可能结交了新的朋友打开了话匣子。大家聊的很投入忘记了时间，饭店的人基本都走完了，路上的车也变少，只剩下路灯下的我们，显的很特别。要不是女朋友给我打电话，催促我回家，才发现都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我发现你们两个都是属于闷骚型，平时一个装冷酷，一个装内向。这怎么聊起天来就停不下来了。今天就到这吧，改日我们再把酒言欢。赵正你不是喜欢打篮球吗？我也喜欢，明天下班后我们一起比划比划？”

“我操，你喜欢篮球你咋不早说，说好了，不见不散，明天就打爆你。”赵正一说到打篮球就来劲，对我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我很准的，准起来我自己都害怕我自己，不见不散，明天你会为你说的话买单。”我也回敬了一个抹脖动作。

“你们两个去哪里打？能不能叫上我。”刘德发看看我，又看看赵正。

“千万别告诉我你也会打篮球？”赵正指着刘德发

“我不会打球，我只是想去看你们两个打球。”

“上帝保佑，幸好你不会，要是你也会打球，我就直接挂靴，搞的篮球也太低级了。”

“赵正，你知道为啥你的嘴容易受伤吗？就是因为你说话太损。刘德发，没事，明天我叫你，我帮你收拾他，明天就把他打退役。”

赵正又对刘德发做了一个抹脖动作。刘德发对着赵正一通傻笑。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收工。”我起身准备走。

“一凡你等等。给你说个正事。”赵正挥了挥手，示意我坐下。

“啥事？”我急着走，并没有坐下。

“我明天准备申请去银行网点驻点，这样自由一些。天天在营业部，跟坐牢一样。我爸肯定让张总监视着我，我又不敢迟到早退。”

“去银行网点？什么意思啊？”

“刘德发你给董一凡说。”赵正让刘德发给我解释。

“银行网点是证券公司和银行开展的合作。证券公司的人可以直接进驻银行网点，在里面直接招揽客户。一般在银行网点，证券公司会自己配备电脑桌和电脑，连接外网，方便招揽客户。现在客户经理下市场开发客户，都会分配一个银行网点，营业部要求每个客户经理都必须去银行网点驻点。里面客户资源比较丰富，目前来说这是比较好的营销渠道。”刘德发说完看了看赵正，好像在邀功。

“哦，我怎么说经常有银行员工来开户，原来是这么来的。但是邓丽君说要我们在营业部实习一个月才分配到营销团队里面去。我刚一个星期，远着呢？”我说完有准备起身。

“你坐下。。。。管他邓丽君还是周润发呢。明天我直接去找张总，我成天在营业部游手好闲还碍手碍脚的，她巴不得我去银行网点呢，我就帮你一起申请了，你放心张总肯定同意。”

“算了，还是听从公司安排吧，再说我还有好多岗位没有实习呢，很多东西都不懂，很多东西需要学习。直接去市场，找死啊。”

“看你挺聪明的，一个星期你还看不出来？你在营业部实习你能学习个啥？学习如何使用复印机？学习怎么说欢迎光临？还是如何整理资料？”

“什么事情都的从基础做起，既然公司这样安排，肯定有它的目的。”

“目的，对，有目的，用低价劳动力呗，这就是目的。我告诉你，你以后的主要工作就是开发客户，你想想你现在在营业部做的事对你开发客户有啥用，有谁教你如何开发客户？现在行情火爆，来公司开户的人太多，就靠营业部后台那几个人能忙的过来？所以你们就是一个帮忙的。而且说是让你们在营业部实习一个月，营业部这么忙，如果没招来新的实习员工，你觉得他们会轻易的放你们下市场？幼稚。”

“就算你说是事实，那有怎么样？都是一个公司的，后台忙不过来，我们客户经理帮帮忙也是应该的，别计较太多。”

“你在柜台帮忙一个星期了，后台员工对待前台员工的态度你看不出来吗？傲慢的要死，你把他们当自己人，他们可就没拿正眼看过你们。”

“开户的人太多，太忙太累，对人态度自然有些不妥。你就不能相互理解一下？”

“我不知道你是傻呢还是善良。那种发自于内心的东西，能用一个累字就能掩盖的吗？不怨你，你毕竟才来几天。”

“是你看问题太偏颇，你也没比我多来几天。”

我和赵正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了起来。

“刘德发，你说说。”赵正有点生气。

“对，刘德发，你说说。”我也不想做出退步。

“我觉得，我觉得，你们两个都说的有道理。”刘德发明显都不想得罪，吞吞吐吐的说出这句无关痛痒的话

“滚，说了等于没说。”赵正更生气了，接着说道。“董一凡，你说的那个不叫道理。好听点叫心地善良，不好听叫抬杠。现在行情这么好，你天天去帮忙，能行吗？行情不是永远都是这样火爆，客户也不是永远都远远不断。你如果想留在这行，你就应该抓紧时间，把握机会，早点转正。俗气点讲，你不能和钱过不去吧，你天天帮他们的忙，他们的奖金倒涨了，而你失去的却是赚钱的机会，转正的机会。你现在还被罚了三个月的工资，真成了帮忙的了。你来这里是为了挣钱的，不是为了帮忙的。你说你是不是傻？”

“啥事不能都用钱来衡量吧，很多东西比钱更重要。”

“别给我装清高啊，我才无所谓呢？我下市场，纯碎为的是自由，想溜出去玩。再说谁知道我爸对我以后是怎么安排的，只是说让我在这里学习锻炼几个月。说不清楚，哪天我就走了。说点牛逼的话，公司给我发不发钱，我无所谓，我不缺那点钱，但是你缺啊。刚才听了你的情况，家庭也不好，现在你和女朋友在外面租房子住，我就想问你，你三个月没工资你怎么过？难道你只需对公司忠诚，不需要对家庭负责啊？”

没想到，赵正平时在公司吊儿郎当，事不关己的样子。没想到脑袋如此之聪明，内心如此之细腻。什么事情好像都看的明明白白。一番对话下来，我竟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他看的比我更远，想的比我更透。

看我没有说话，赵正继续说道：“现在趁市场火爆，容易开发客户，你就赶快出去挣钱吧，我们被扣的是基本工资，不就800元吗?现在开一个有效客户就奖励100元，这个奖励你可以挣啊。现在一天开好几个客户的多的很，你在柜台帮忙你应该清楚。今天20号，刘德发你说说你这个月开了多少个有效户？”

“我开户不行，和其他人比起来我太少了。”刘德发回答道

“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比别人开的少，我就问你这个月你开了几个？”

“18个，应该大部分都是有效户。”

“还需要我多说吗？”赵正摊开手，藐视的看着我。

“我直接下市场，是不是显得我太功利了？”我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只是不愿撕开最后的遮羞布。

“大哥，你是穷人。穷人没有资本谈清高。”赵正非常的直接，提高嗓门说道。

赵正撕掉了我最后的遮羞布，那么的干脆利落。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事情已经变的明白。我不愿意接受，因为我不想这么的赤裸裸。“这样吧，我再想一想，明天早上你去找张总之前我告诉你我的决定。”

“还想个屁，一个傻子，一个懦夫。不说了，走了。”赵正起身准备走。

“赵正你慢点？要不我送你？”刘德发立即起身

“你拿什么送？我打车啊大哥。毛病。”

赵正转身走了，有点生气。他还是背着我们向我们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对于他来讲，这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我和刘德发也走了，只不过我们和赵正不一样，他去打车，我们去坐公交。到孙哉的公交站点有点远。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刘德发看我心事重重的，深思熟虑的样子，不敢打扰我。到了孙哉我们要分开的时候，他告诉我，赵正说话总是带着刺，但是他说的有道理。让我回家好好考虑一下，他支持赵正。

回到家，女朋友已经睡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过山车一般，又快又刺激。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复的想了想赵正说话，很有道理，都是脱掉了虚假的外壳看问题的本质。赵正真的是令人刮目相看。在大众面前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谁又能想到，他是一个充满正义感，头脑聪明的人呢。他对我的建议是对的，本质上已无须争辩，但是我又不得不顾及除本质之外的东西。我怕让张总失望，让她觉得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贾总之前说过公司讨厌斤斤计较的人。还有，这样一走会不会打乱邓丽君的安排呢？刚到公司一个星期，就做出这样的决定，会不会给人不服从管理的印象。我真怕走的太快扯了蛋。越想越乱，总是思前想后，顾此失彼。到底是继续留在营业部帮忙，还是直接下市场开发客户，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作不了决定。最后突然想到赵正说的一句话：“你是穷人，穷人没有资本谈清高。”看到女朋友在旁边睡的很踏实，要是我告诉她我被罚了三个月的工作，接下来不知道怎么生活，那么她还能睡的踏实吗？对，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我是穷人，穷人没有资本谈清高，就这么简单。

我拿出手机毅然的给赵正发了一条短信。“赵正，你今天骂我傻子，明天打球你就知道谁是傻子了。感谢你今天晚上给我说的那番话，醍醐灌顶，照你说的办，一起下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