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还没下班，赵正打电话让我到银行路边等他，他马上过来找我。

车未到，轰鸣声先到，抬头望去，赵正骑着他那骚气的赛摩，招摇过市的骑了过来。快到的时候，故意加大了油门，是炫耀也是嘚瑟。帅气的外形和轰鸣的摩托声，不停的吸引着路人的眼球。有人坐在后面搂着赵正的腰，趴在赵正的背上，明显带了一个人。

车子停下来，我一看原来是刘德发，看他把赵正抱的死死的，又好笑有恶心。“我靠，我还以你带的美女，你两恶心不恶心啊？”

赵正直起身体，抖了两下肩膀，想要甩开刘德发，带着嫌弃的口气说道：“赶快滚下去，懦夫就是懦夫，叫你直着坐，非要抱着我。懦夫。”

刘德发就像是一个被休了的丑媳妇，跳下车，抚了抚眼镜，捋着吹的凌乱的头。明显惊魂未定。

我：“得了吧，你看看刘德发的发型，本来是中分都吹成了爆炸头。你说你开多快。还让他直着坐，还不得吹上天啊。”明知道后面坐着人还骑这么快，要么是为了耍帅，要么就是为了整人。

听我这么一说，刘德发好像等到了主持公道的人，马上抬起头，靠了过来。“就是啊，我说不坐不坐，你非要我坐，你骑的那么快，我直着坐连气都喘不过来，还差点摔倒。我只能抱着你。”刘德发就像受其了气的小媳妇，委屈的很。

赵正看了看刘德发，又看着我。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最后连刘德发自己都笑了。

“走吧。”赵正对我说

“去哪里？”我有点不明白。

“大哥，别装了啊。你不说今天请我们吃饭吗？”

我突然反应过来。因为开了一个大客户，我约好他两，说周五晚上请他们吃饭。“不会吧，我靠，我都忘了今天是星期五了，吃饭这个事忘不了，必须请你们吃饭。再说这两天累坏了，感觉比营业部都累，主要是不让坐，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我真想出去放松一下。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你们等我一会。”

“大哥，你是认真的吗？非要五点下班啊？”

“你们不懂，一会再说，我的过去了，出来十几分钟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等等，我们和你一起过去。在银行大厅等你。”

我回头看了看赵正，穿着皮衣，带着墨镜，一副痞子样。“还是算了吧，我怕影响不好。”说完转身走了。

“我操，为啥影响不好？”赵正在后面冲我喊，我没有搭理他直接回了银行。

走到银行，保安看我发眼神有点不对。试探的问到：“骑那赛摩的是你哥们儿？”

我回头看了一眼，知道小李为什么那样问了，突然有一种自豪感。就像小时候，谁说自己家有一个有钱亲戚一样的自豪感。“对啊，我哥们儿。”口气中有一种藏不住的得瑟感。

保安没有说啥，靠着大门继续打量着摩托车。我知道他心里多少会有羡慕嫉妒恨，就像我小时候羡慕别人家的有钱亲戚一样。

最后银行也没有人来办理业务，我还是等到5点才下班。出门看见刘德发坐在摩托车上看书，这挺让我惊讶。赵正在一边抽着烟，打着电话。看我出来就挂了电话。

“哟，刘德发，你刚才还没有坐够啊。”我笑着对刘德发说。

刘德发看我出来了，跳下车。“我本来坐那台阶上，赵正非把我拖上来。”

“怎么？坐车上，不比坐地上舒服啊？”赵正有点得意。

刘德发反倒抱怨起来。“舒服但不自然，路过的人总是瞟我。我哪能安心看书，还是坐地上好。”

“耶，你还真是一个贱骨头。看我今天不收拾你，，，”赵正说着要去整刘德发。

“别说了，咱商量一下晚上吃啥？”我打断了赵正，也想为刘德发解围。

“先说好了啊，今天晚上我请啊？”赵正回头对我说。

“你请？开什么玩笑，是不是想吃好的？虽然我没钱，我就是饿一个月，我也要请你们吃一顿好的。火锅怎么样？”我笑着对他们说道，我想他们肯定很兴奋，毕竟我们一起吃了几次饭，都吃的很简单。

“上此你帮我打架，说好请你吃饭，中途不是被懦夫拦截了嘛。就今天，我请，从此恩怨一笔勾销。”

“这事过这么久了，老提就没意思啊。”

“我这个人很贱哟，承诺的事不兑现，我这脸就没地搁。一句话，你今天不让我请，我就不去。”

“那你改天行不行？”

“不行就今天。”赵正作出很霸道的表情

“你的意思，咱朋友是没的做了是不是？”因为赵正的霸道我开始生气。

赵正接着说：“这样吧，我们公平对决，让刘德发说，他说谁请就谁请，咋样？”

我看着刘德发，他看了看赵正，赵正没有像平时那样威胁他。刘德发欲言又止，好像有话想说又不敢说。

“没事，你定。”我对刘德发点了一下头，让他大胆的说。

“今天，，，今天，赵正请客”他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我扭头一脚踹在树上，对刘德发无原则的站队表示愤怒。

“不管了，我憋不住了，这是好事，为什么不能直说。”看我很生气，刘德发突然说道。

我感觉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回头看着他们。

刘德发继续说道：“刚才你没出来的时候，赵正给我说，你被罚了三个月的基本工资，还不敢给女朋友说，无意间听见你给同学借钱，知道你不宽裕，所以他让我站在他那边，不让你请吃饭，他来请。”

“你奶奶的，你不光是个懦夫，还是一个叛徒。”赵正冲上去做出要打刘德发的架势，刘德发低头没有躲闪，赵正推了一下刘德发。

刘德发抬起头继续说道：“赵正说，男人都要面子，直接给你说的话，怕伤了你的自尊。但是我觉得，赵正是好意，没有必要弄的跟坏人一样。凡哥我记得你之前给我说过一句话，男人的面子是靠自己去挣的，不是靠自己硬撑，也不是靠别人打赏的。所以你先欠着我们，等你挣着钱了，我们一定狠狠的吃你一顿。”

阴谋戳破之后不全都是愤怒，还有一种是感动。我心里直发紧，鼻子发酸，赵正的心意不领不行。我看赵正一直拿着打火机点烟，可能没有气了，一直打不着。我拿出打火机，走过去在赵正面前打着。“我仍然坚持一点，我很想吃辣的，你能不能请我吃火锅。”

赵正噗的一声笑了出啦，刘德发也赶紧附和，说也想吃火锅。我也笑了，是那种眼睛带着泪花的笑。我想说，认识他们两个真好，是我人生的幸运。我没有说出来，我觉得有些东西放在心里比说出来的好。我张开两只手，一边搭一个人的肩膀。我想，他们能感受的到我的感受。

晚上赵正带我们去了一家装修非常豪华的火锅店，是我和刘德发永远都不会去的那一种，因为我们的标准永远都是都市村庄。三个人要了一个包间，赵正点了很多菜，好多都是没见过没吃过的，即使见过吃过的，也没有这里的品质好。我和刘德发一直劝阻赵正不要点太多的菜。菜上来的时候，我们的表情又出卖了我们的无知和贪婪。一个大圆桌，满桌子的菜，就三个人。大家吃的很兴奋，有时候站着，有时候坐着，几个空位轮着坐。我和赵正喝了几瓶啤酒，其实都不太会喝酒，和大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硬撑。非要装出自己多么老练和社会。刘德发从来不喝酒，也开天辟地头一次，喝了一瓶。

酒足饭饱后，赵正一个人出去结了账，让我们别跟着他。我们心里清楚，肯定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花了多少钱。赵正出去结账，我看着满桌子的盘子，自己和刘德发吃的像一个孕妇，直的弯不下腰。开始的时候还故作矜持，现在却丑态百出，自责感油然而生。看着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自己都想抽自己，难怪有钱人都讨厌穷亲戚。

结完账，我们三个为了顺一顺吃撑的肚子，在路边漫无目的走着聊着。我和刘德发一直聊着银行的各种事情。我羡慕他在银行的待遇，他也惊讶我在银行的处境。聊到银行，赵正只是听着，他喜欢主导话语权，这不是他的风格。我觉得不对劲。“赵正你说说你银行的情况呗？

“我天天在外面玩，有啥情况。”赵正回答到。

“啥？你没去？”我和刘德发停了下来。

赵正看我和刘德发惊讶的表情，也停了下来。“有啥好惊讶的，上次我说过，我去银行就是为了自由。现在和以前设想的一样，有啥好惊讶的？”

“你天天不去银行，银行不管吗？还有，万一公司发现了怎么办？公司会抽查的。”刘德发说的很小声，生怕别人听见了。

“那不会，我第一天去报道，晚上就请行长和大堂经理吃了饭，吃人嘴短嘛。几杯酒下去行长就和我称兄道弟了，现在他们已经是我的人了。他们说了，银行我想去就去。如果公司来人查岗，就帮我打掩护。我倒不怕公司知道，知道了也无所谓。主要怕张总告诉我爸，他要是知道我没上班，天天溜出去玩，他要气疯。妈的，那天我还喝多了，偷偷跑厕所吐了。不过，还是值，现在天天外面玩，没人管我，自由的很。”赵正有点得意。

不得不佩服赵正的头脑和交际能力，一顿饭下来连行长都了成了自己人。我去银行，只想着多干点活，几天来下，累的跟狗一样，行长也没有把我当自己人。我也请人吃饭了，也有人把我当自己人，那就是保安。我并没有任何看不起保安的意思，而且还很感激他。只是我这种从下往上的方法，实在费时费力。而赵正从上往下，擒贼先擒王的方法和魄力实在让人佩服。就像赵正之前说的，他会越来越让我们佩服。的确如此。

“对了，一凡你那银行太变态了，你回头请行长吃顿饭，你多请几个人，毕竟你们行长是女的，不可能单独和你出来吃饭。”赵正对我说。

我：“请吃饭倒是可以，但是我没你有的交际能力，一顿饭下来就能称兄道弟。我请他们吃饭，我充其量就是一个服务员的角色。不是夹菜就是倒茶。如果请吃饭的话，我就叫上你。”

“前面好像打起来了？”刘德发突然指向前面。

“走，去看看。”赵正说完往前跑。我们也跟了过去。

因为还不到十点，路上的行人还很多。虽然离我们不到三十米。我们走到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人群。看热闹可能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

一个年龄和我们相仿，身体很胖的小伙子被三个新疆人围着，身上都是被踹的脚印。听旁边的人三言两语，基本搞清事情的缘由。一个新疆小孩偷一个女士的手机，被旁边路过的小伙子看见，小伙子友善的提醒了女士。结果从旁边突然冒出来三个成年xj人，把这个小伙子围住。那位女士见状吓的溜之大吉。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嘴。”一个xj人说道，啪的一下又是一巴掌。

这句话像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大家只是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像都不敢多嘴。这个巴掌抽的也不是一个人，是抽向了所有冷漠的人。这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中国人。一边庆幸着自己不是那个年轻人，一边期待着看那个年轻人有如何的下场。

年轻人知道实力悬殊大，没有进行反击，但是一直昂着头，怒视着xj人。换来的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是对正义和良知的公然践踏。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的热血一直往我头上冒。我想挤过去，刘德发看出我的心思，一直拉着我。

“跪下，跪下，听见没有。”xj人一边打小伙子一边大吼道。

“操你妈的，你们不是小偷，你们是土匪，是流氓。除非你们今天打死我，要不然我就给你们没完，非把你们一个一个都送进监狱。来啊，干。”小伙子开始爆发了，他退无可退只能爆发了。

双手难敌四拳，小伙子再一次被打倒在地，小伙子努力的想爬起来，在三个xj人的狂轰滥炸之下，哪能爬的起来。

我真的无法理解，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凭什么如此嚣张跋扈。我想，看到这一幕，围观的群众都是愤怒的，之所以没有人上前制止，是因为没有带头人。此时此刻只要有人振臂高呼，大家就会群起激愤，一拥而上。我没有控制住我自己，我冲了过去。“干，你们他妈的还有完没完？都是中国公民，谁都别想逃脱法律制裁。不把你们都送到监狱里，你们不知道法律的意义。来啊，干。”

看我冲了出来，三个xj人愣了一下，一个新疆人走了过来，刘德发见状，赶紧站在我的面前，面对着我背对着xj人。还是老样子，老方法。

“多了一个不怕死的。”xj人打量着我，嚣张的说道。

“我怕死，我就不相信你不怕死。”我回怼了过去，并没有胆怯。

xj人冷笑，笑的可怕。“我怕死，又怎样？我能弄死你，你敢弄死我吗？你不敢，但我敢把你弄死。”

现实和我的想象再一次拉开了距离，我振臂高呼了，但人群并没有一拥而上。现实社会的冷漠，给我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鲁迅笔下的国人劣根性，从来就没有变过。

另外两个xj人也走了过来，突然其中一个xj人掏出了一把刀，一脸凶神恶煞。旁边的人群，就像羊窝里进了狼，瞬间散开，四处乱窜。见对方拿出了一把刀，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有了刀，性质就不一样了，后果也无法估量。我能承受的只是鼻青脸肿，从没打算搭上性命。我心跳加速，开始变的紧张。我不知道事情会变的多严重，撒腿就跑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刘德发可能会因此遭殃。刘德发依然纹丝不动站在我面前，我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危险的降临。我开始有点发慌，我拿不出有效的对策。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刘德发尽量的推远，大喊，让刘德发走开，我希望刘德发先跑开，刘德发没有，他不没跑也不敢过来，只是在原地瑟瑟发抖。我用余光扫了一下周围，人群早已跑散，甚至找不到赵正的身影。失望和孤身作战加剧了我内心的恐惧感。刚才还吃着火锅喝着啤酒，怎么突然就英雄儿女，刀光剑影。我害怕，我觉得像是在做梦。

被打的年轻人走到我旁边，昂着头看着xj人，有种视死如归姿态。“朋友，连累你了。”

“少废话胖子，你是路见不平，我是拔刀相助，都一样。既然已经这样了，大不了一死，我们要是死了，我就不信他们能逃出这个城市。干。”我声音特别大，带着咆哮。特别是那个“干”字。我想以此震慑对方，也想虚张声势给自己壮壮胆。

话音未落，突然赵正从他们后面出现，大喊了一声：“放心吧，兄弟。他们跑不了，我已经报警，警察马上就到，谁怕谁啊。干。”赵正一只手拖着一把折叠椅，另一手夹着烟。穿着皮衣，和马靴，不急不慢的从他们后面走过来，这个气场和形象像极了古惑仔。

可能我们的气场真的起到了作用，又或许他们也是耀武扬威虚张声势。他们面面相觑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你跪着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换来的却是连狗都不如。当你站起来像惹急的兔子，为了最后的生机殊死一搏，赢来的却是尊重和希望。

对方没有动，我们也不敢上。两军开始了对垒，气场达到了平衡。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谁都不敢作出让步。战斗一触即发，氛围静的可怕，就像电影里面的桥段，大战前夕的黑夜。

突然一个xj人对另外两个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之后三个人撒腿就跑。这让我们感到意外，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胖子想追，我拉住了胖子。穷寇莫追，他们还带着刀，这样的结局已算不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我的两脚开始不由自主的发软。

此时，消失的人群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出来，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了点评。

甲：“你们咋不打他们啊？”

已：“你们也真是的，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们就跑了啊？”

丙：“你们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才你们都跑哪去了？

丁：“我主要是老了，要是我再年轻十岁，我一个人能打三个。”

。。。。。。

“谁他妈再多嘴，我他妈就拍死谁。”赵正扔掉手中的烟，双手握住椅子，环顾着四周，作出要抡圆拍人的姿势。

人群瞬间安静，不敢多嘴。

我叫上刘德发，赵正，拉着胖子走出人群，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赵正告诉我，他早就想上了，看我先冲了出去，就忍住了，先隐藏一下实力。当看见对方把刀掏了出来，就赶紧去旁边找武器。就有了后来的一幕。

我告诉刘德发以后遇到这情况，要先跑，他留下来会成为负担。他低头没有说话，我的话可能伤害到了他，我用手怕了拍他的肩膀。

胖子叫曾龙，个子不到一米七，180斤。不断的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

大家聊了一会天，言语之间，都表现的无所畏惧。但是僵硬的面部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无法掩盖惊魂未定的恐惧。所以大家没聊几句就散了。

因为离孙哉不算太远，我和刘德发走路回去。一路上我一句话没说。我真的害怕，越想越害怕。以前打过很多架，都没有这样的恐惧感。之前，因为我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顶多就是皮外伤。这次不一样，这次没有底线，万一真的打起来，有可能就为了所谓的正义一命呜呼。我还年轻，我还有梦想，我还没来得及孝敬父母，我还有好多事想做。我想着想着手脚冰凉，后背冒着冷汗。

回到家里，女朋友已经睡了，我躺在旁边，辗转反侧。我无法说服自己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再去管，这不符合我的性格和多年养成的价值观。如果真是视而不见，我会愧疚而死。我又害怕遇到今天这种情况，甚至更严重的，结果是我无法承受的。既不想妥协又害怕失控，翻来覆去总是找不到答案，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成长的痛苦。最后，找了一个自己能接受的词，以后要“有勇有谋”，暂时让自己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既不破坏我的价值观，又避免莽撞带来的危险。

我给赵正和刘德发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关了手机，盖上被子，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