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二人从喷壶上跳了下来。
双脚刚一触及久违的地面,白楼恍然之中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一直在那仙境一般的内峰修行,似乎早就忘了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精彩。
虽然拱月峰与仙农峰紧邻,但要想进入拱月峰却必须从峰底绕过,从正门而入。
顾之只是仙农峰的小师叔,在仙农峰上有着无数特权,可在拱月峰,却只不过是一个外人。
地面可以御空而行。二人各自盘膝打坐,休息片刻,体内灵力恢复如常。
二人又站到喷壶法宝之上。
遥望高空,将将看到“拱月峰”三字,喷壶法宝又一次落了下来。
拱月峰不比仙农峰矮,要想攀峰,飞到一半时,根本无处休息,所以二人必须调整到最佳状态,一鼓作气。
许久,顾之与白楼同时睁眼,看向对方时,顾之点了点头,白楼略有犹豫。
问了一句:“小师叔可曾想过进不去的后果?”
“如果有事,我扛着。”
白楼再不多言。
顾之在怀中搜寻一会儿,掏出一粒金黄色丹药。
死生造化丹,生死人,肉白骨。
递给白楼。
“含在口中,如果遇到生死之危,咬破。”顾之难得脸上有了郑重。
白楼点了点头,将丹药接在手中,却并没有立刻含到嘴里。
喷壶再次祭起,顾之腾身而上,灵力外散,全力拖住喷壶底部。
下山容易,上山难。
二人共同控制着法宝缓慢朝着峰顶飞去。
不知飞了多久,终于一道大阵光芒出现在了头顶。
顾之自然知晓,如果没有七峰峰主手谕,想要进入无为峰和仙农峰之外其它五峰,只能硬闯。
护峰大阵,虽然本意旨在阻挡本门弟子擅自进出,但也并非任何修为都可硬闯成功。
突然将全身灵力聚于壶底,想要尝试一下如今这般修为能否闯入。
然而,壶身速度却是丝毫没有提升。
刚准备用出隐藏修为,却若有所感看向一旁的白楼,正看到对方笑着摇头。
只见白楼全身衣袍无风自动,周身灵力涌动,竟分神控制喷壶法器,独自一人朝着阵法冲去。
顾之惊得张大嘴巴,原本元婴中期的白楼,此时却让他完全看不透修为。
“轰…”
声音不算太响,却足以惊得拱月峰上,人人从闭关之中醒来。
再看白楼,已经突破护峰大阵,又朝着喷壶法宝落来。
握着死生造化丹的右手抬起,将丹药放入口中,目露坚决。
顾之朝着落在身旁的白楼,抱了抱拳。原来,这位面相普通至极的师侄竟也一直藏着修为,瞒着境界…
白楼既然决定不再隐藏修为,法宝喷壶眨眼之间便飞至拱月峰顶,
从法宝上,刚刚落了脚步,迎面便飞来数十身影。
这些人或御空飞来,或驾着法宝赶至。
“可是你二人破阵?”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说话之人薄唇轻启,看不出任何表情。
顾之虽然修为不高,但在仙农峰中地位超然。白楼自不能让顾之落了面皮,所以便向前走了一步,道:“却是弟子所为。”
“你们是哪个峰的弟子。”虽是问话,但却全然不像问话的语气。
“弟子白楼,在仙农峰内峰之中排行四十六位。”
“烨启师兄不在,仙农峰可是遇了什么要紧事?”说话之人眉头轻皱。
既然已知身份,顾之便也向前走了一步,道:“顾之见过清月师姐。”
“原来你就是顾之。”清月女仙平淡的目光,变得有些柔和。
“清月师姐可是听过顾之名字?”顾之略有疑惑。
“仙农峰小师叔,十年便从金丹初期修炼到元婴中期。我们两峰本就离得极近,我又怎会不知你这般天骄。”
“师姐谬赞,师弟此来是想见一见以柠表妹,一别十载,心中有些挂念。”言辞诚恳,目光也异常真诚。
“以柠之事,我已尽皆知晓。你可记得我们天道院的门规?”
“可是修为不至大乘,不可无故到其它几峰?若是此条门规,顾某愿承师姐责罚。但还请师姐允我与以柠表妹,见上一见。”顾之极力压制着心中烦躁之感。
“你既是与我辈分相同,我便不会怪你擅闯之罪。我所说的门规也并非这个。”
“师姐可否容我与你单独聊上几句?”
“不必,你当知我天道院内,门规不可违。”清月女仙答得异常果断。
“师姐,此事当真没有回环余地?”顾之看向清月的目光已经有了一丝哀求之色。
清月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朝着内峰望去。
半晌。
清月女仙叹了口气,朝着顾之说道:“顾师弟还是回去吧,莫要负了你这无双的资质。”言罢,竟是转身欲走。
“师姐,可否替我将此物带与以柠表妹?”顾之语气之中透着一丝慌乱和焦急。
清月女仙收住迈出的脚步,回头看向顾之伸手送出之物。
略做沉思,道了一字:“可。”
接过顾之递来之物,飘然而去。围在峰门之前的众多弟子,也都各自散去。
“我们也回吧。”顾之看了一眼身旁的白楼。
白楼也整看向顾之,没来由的觉得这个修为尚浅的小师叔让人有些心疼,他已猜到顾之的来意。
谁又不曾为情所困,谁又不曾为爱痴狂。
只为看那一眼,便甘受天大罪责。
本已不再年少的顾之,却行出了少年之举。
十年不见,心中实有百般煎熬。每每辗转反侧之际,又如何守得住心神,忍得了思念如潮?
门规终是门规,顾之便是有千种不甘,却也只能回身而去。
脚步突然有些虚浮,只走了几步,竟喷出一口鲜血,顺着拱月峰下的万丈之地,摔了下去。
白楼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全力接住顾之,喷壶法宝凭空现于脚下,再次冲破未及散去的护峰大阵,径直朝着远处仙农峰飞去。
拱月峰内峰之中,以柠十分小心的接过清月女仙递来之物,打开一看,竟是几只已经煮熟的,再普通不过的螃蟹。
她只是在来天道院的路上,无意说过一次“等到入了天道院,想尝一尝传闻很好吃的,仙农峰的螃蟹”。
原来,他硬闯护峰大阵,竟是为了送来这些。
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一直假装出来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散去。
心中,只有那一直想要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的瘦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