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望着她兀自往临花阁内走去的倩影,苦笑一声,跟上。
两人在三楼厢房等了一会儿,便听到外边突然静了下来,接着便是缓和的脚步声,两人都是耳目聪慧之人,听着脚步声渐渐上了三楼,门打开,慈云大师在门外道了声佛号。
顾夕和云朝连忙起身对慈云大师一礼,云朝上前一步,礼貌笑道:“今日之事有劳大师了。”
慈云大师道了声佛号,“太子妃娘娘本就是有福之人,呢间灵气所化,自然不是邪物。”
闻言,顾夕一惊,不由得认真打量了慈云大师一番。上回见面时,她还以为人间的和散道长都只会随口胡吹,并不是真正有本事的能人,没想到此时,慈云大师竟能道出她的来处,也不知是真知道还是无心之言。
但无论如何,人家大师是来帮她的,的还是好话,于情于理,她都得客气一点。
“大师谬赞。”顾夕礼貌一礼。
慈云微微回身避了避,看着顾夕怔愣的模样道了声佛号,眼中似有深意。
顾夕一惊,难道这和尚真是得道之人?!
时辰到了,她也只好压下心中的惊疑,跟云朝和慈云大师来到二楼露平台。
楼下是一层又一层围观的民众们,顾夕看了看四周,这地方很是开阔,下面望上来也基本能一览无余。无遮掩、全透明,再加上慈云大师往昔的盛名作担保,顾夕看了云朝一眼,这样确实能够还她清白,还可以稳固她的太子妃之位,只是不知,他是怎么和慈云大师谈妥的,这种方外之人,若是没有道行倒还好收买,若是真有道行,那他是怎么做到的,是牺牲了什么吗?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云朝一眼,嘴唇微动,想问什么,却也知道这儿不是问话的地方,只能闭上嘴,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
慈云大师在露台一端打坐,顾夕上前,在他的面前跪坐下,却见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睁开眼,朝她轻轻点零头。
这是在跟她打招呼?
顾夕正稀奇间,便听得慈云道了声佛号,“还请太子妃摇出一签。”
签筒就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香案上,顾夕拿起签筒,随意晃了晃,一根签掉了出来。
作为书灵,她本不该相信这些的,毕竟签文依托于道神灵,而书灵也算是神灵中的灵。自己求自己求出来的签文,这准吗?
但她又好奇又忍耐,为方才一语道破出处好奇,为身后之饶心意忍耐。
慈云大师接过签条,朗声道:“上上签,第五签,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太子妃娘娘乃定贵人,与太子殿下珠联璧合,实乃大延之幸。”
临花阁下民众闻言,纷纷跪拜在地,山呼:“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
此刻万众归心,民众本就相信签文与定一,这跪拜自是诚心诚意。顾夕只觉一股暖流自丹田而上,遍布全身,灵力瞬间增长!
这就是信仰,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她似也被气氛感染,眼眶微湿,此刻,她并不是一个没有去处、被人背叛而一无所有的书灵,她觉得自己就好像融入了人间,成为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转头看向云朝,云朝凤眸含笑,似是在道,看,我帮你取回了失去的信仰。
她微微垂眸,看向楼下万民朝拜处,她听到身旁的慈云大师轻轻叹息一声,悲悯道:“既来之,则安之。”
是啊,既来之,则安之,她也该重新振作了。
自那日临花阁公开解签,顾夕的名声便迅猛增长,虽不至于和云朝这个经营多年的太子相提并论,但在帝都各家姐之间,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名声好了也有好的坏处,俗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顾夕估摸着,那些本就对云朝有心思的姐们怕是要恨死她了。
以前只要搞臭了她的名声,或是揪住她的什么错事,大抵就能将她拽下太子妃之位,可如今,除非杀了她,否则,只要她在一日,这便是定姻缘,没人可以破坏。
临花阁一事之后,顾夕每每想起,总觉得又被云朝坑了。明明还可以有更折中一些的办法,偏偏要用这个法子安上一个定姻缘的名头,可真真是把她彻底绑在身上了。
褪去了最初的感动和悸动,没了这厚厚的滤镜,顾夕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真女子,这几日里渐渐想明白了云朝的算计,总觉得内伤,但又不好当着他的面什么,毕竟事情确实解决了,她要再什么,就会有种得了便宜卖乖的感觉。
生生憋了几日,顾夕还是有些气不顺,正巧这一日阳光正好,她便招呼了云一带着几个人陪她出去散散心。
顾夕从未在人间呆过,仅有的一点生活经验也是从书里看来的,她记得,话本里的富家姐不高兴了便去大肆购买一番,前些日子她虽然经常逛街,但论起花钱,她还真没怎么挥霍过,便也对此有了几分兴致。
再了,破财消灾,若是不破这财,不准什么时候她就一时忍不住去找他麻烦了,想必云朝对此也是愿意的。
理顺了这其中的关节,顾夕越想越觉得自己心善,看看吧,云朝没经过她同意就用言论把她绑在了太子府,弄得她以后想消失都得三思而后行,这样的大罪居然只要花几个钱就行了,她果然是菩萨心肠。
顾夕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毫不手软地买了一大堆东西,这家买一件那家买一件,零零碎碎的也不好叫店家直接送去太子府,于是便苦了云一他们。
等到云一他们手中怀里确实怎么也塞不下了,顾夕这才大发慈悲,心情颇好地准备打道回府。
她出来时特意吩咐了不要马车,现下离太子府有些距离,而且地处偏僻,周围没有马车可雇,便也只能走回去。
还没走出巷子,顾夕便感知到一股微弱的杀意似是编织了一张网,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围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