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敖看着眼前施礼的柳莞心,想要伸手将她扶起来,可是柳莞心却稍稍一躲,躲过了云敖伸过来的手,徒留云敖尴尬的僵在那里。
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桃花树下的暗影里,上官沛柔将这一幕看了个真切,真切的看到了云敖那双星光璀璨的眼眸,和看着自己时的客气、随和是截然不同的,那里面盛满了深情,盛满了期盼,又盛满了无辜。原来三殿下有这样多的情绪,却从来没有在她的眼前表现过!上官沛柔的一双玉手狠狠地揉搓着眼前的桃花,恨不得手中被撕得粉碎的是那个洛神坊的妖精。
云敖讪讪的收回被冷落在虚空中的手,尴尬的清咳了一声,说:“雪姬不必多礼。”
柳莞心淡淡的说:“如果三殿下没什么事,雪姬就先告辞了。”而后不等云敖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云敖不解的看着性情突变的柳莞心,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渐行渐远。
宴席过了子时才结束,人群慢慢散去。官居要职的大臣府上的小姐们都有皇上赏赐的轿撵,公子们也都有小太监引着出宫,一时宫道上三三两两,络绎不绝。
洛十娘带着丫头们搬着乐器先出了宫,将乐器放上马车,艺妓们则跟在后面陆续出宫。柳莞心因着要换掉舞衣耽搁了一会儿,南琴便留下来陪她。此刻两人也收拾妥当,慢慢的朝宫门走去。
柳莞心挽着南琴,笑着说:“前几日忙着寿诞之宴的排演,都没顾上问姐姐,姐姐和季公子相处得可好?”
南琴羞红了脸,用蚊蝇般的声音说:“很好,他对我很好!至今都未对我做那事,他说,那事要等到洞房花烛之夜。”幸亏夜色深沉,才盖住了南琴烧红一片的脸颊。
柳莞心亦笑了,说:“看来他是很敬重姐姐的!”
南琴点点头,看着柳莞心说:“老天待我不薄,今生能遇到他,我知足!”
柳莞心笑笑说:“只要姐姐开心就好。”
“哟!小娘子!怎地徒步而行呢!?要不要大爷我载你们一程?”
闻声回头,柳莞心和南琴都看到这时候不想看到的人。上官安杰坐在轿撵上,满脸淫荡的看着她们,旁边还有几只轿撵,想必也是上官家的人。因为太傅府的关系,皇上给上官大人的五个儿女都赐了轿撵,送他们出宫,而上官严则留在宫中和皇上商讨政务去了。此时,上官安杰旁边的轿撵上坐着的正是大公子上官安庭,二公子上官安皓,大小姐上官沛柔以及二小姐上官曼蓉。
柳莞心和南琴屈膝行了一礼,说:“给各位公子小姐请安。”
上官安杰此时已从轿撵上跳了下来,巅着步子,全然没有大府公子的样子,浑身地痞流氓的气息,走到柳莞心的面前,借着月光,一双充满淫荡笑意的眼睛,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柳莞心,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扒光了。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说道:“原来这就是名震京都的雪姬啊!”说着又往前迈了一步,在鼻息可闻的距离,举起手中的折扇挑了挑柳莞心的下巴。
南琴轻轻将柳莞心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与上官安杰拉开了一步的距离,淡淡的说道:“上官公子请放尊重点。”
上官安杰看着南琴的俏脸,又想起了前几日的甄选之夜,自己酒后失了面子,美人儿没捞着,还喝了一肚子冰凉的河水。这么娇俏的小娘们儿便宜了季文鹤那个穷书生,想想就怄气。不禁皱了皱眉,不屑的说道:“我不尊重你又能怎样?”说完伸手捏住了南琴的下巴。丝绒般细滑的触感从指间传来,南琴清楚的看到上官安杰的眼神染上了低沉的色彩,眼中的欲望昭然若揭。上官家的人都事不关己的看着笑话,深夜的宫道上,人也越来越少,南琴的心中也不禁紧张起来,该怎么办?
“不如今晚就跟着大爷我回府吧,也让我们乐呵乐呵!皇上大寿,普天同庆嘛!”上官安杰的酒气迎面扑到南琴的脸上,让她厌恶的微皱了皱眉。
柳莞心淡淡的说:“上官公子是河水还没喝够吧?!”
一句话激怒了上官安杰,他看着柳莞心,狠狠一甩南琴的下巴,甩得她一个不稳,踉跄了一步,柳莞心赶紧伸手扶住了她。上官安杰狠狠的盯着柳莞心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柳莞心扶好了南琴,转而直视着上官安杰,不屑的说:“我以为我在和人说话,难不成是畜生?!”
上官安杰扬手就要给柳莞心一巴掌,手掌眼见着就要落到柳莞心如玉的脸上时,手却被人生生的钳住,丝毫动弹不得。
上官安杰转头看着来人,只见一双桃花眼带着有点儿寒意的轻笑,右眼角的泪痣泛着危险的光。
云峙不羁的笑笑说:“上官公子好大的胆子,敢在宫内行凶?”
不远处云敖负手而立,有着毋庸置疑的王者风范。上官家的人纷纷从轿撵上下来,给二位皇子行礼。云敖笑着,笑意却未达眼角,冷冷的问:“上官安杰在宫中不顾礼法,肆意妄为,上官大少爷难道都不管的吗?我倒不知上官家的家教竟是这样?”一段话说得上官安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才不是不想管,只是觉得调戏两个微不足道的艺妓而已,实在是不足挂齿,谁成想会被三皇子撞了个正着。
上官安庭拱手行礼,做出惭愧状道:“让三殿下见笑了!在下回去一定对舍弟严加管教!”
上官曼蓉此时看不过去云峙为屈屈两个艺妓出头,扭着腰肢挪到云峙身边,拉着云峙的衣袖娇滴滴的说:“四殿下,不过两个艺妓而已嘛!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您何至于为了她们和安杰生气呢!”
柳莞心听着这话,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下来,对云敖和云峙的解围也没了什么感激之情。若不是因为他们的父皇,柳莞心何至于沦落到“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这样被人戳脊梁骨!?
云敖看着柳莞心阴沉的脸色,知道这话着实不好听,换谁听了都会不舒服。
一旁的上官沛柔观察着在场众人细微的表情和脸色,心中早已了然。脸上挂上温柔的笑容,适时的表现出了大家闺秀该有的大方得体,柔声说:“曼蓉,不得无礼。”遂看向柳莞心,微笑着说:“舍妹无礼,并非有心,还请雪姬姑娘不要介意!”
柳莞心略有意外的看着上官沛柔,不知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
上官沛柔走到云敖面前,轻幅一礼说:“安杰年纪小,总是有些年少轻狂的,沛柔回去会让父亲严加管教,殿下就不要与他生气了吧!处罚安杰事小,殿下气坏了身子事大啊!”
云敖看着温柔贤淑识大体的上官沛柔,气也消了一半。遂笑了笑,温和的说:“还是沛柔知分寸,今日之事就算了。”
上官沛柔眼波流转间,心中已有了主意,便转身款款的走到柳莞心的面前,无比温柔的说:“今日有幸得见雪姬姑娘的艳飞九天之舞,着实让沛柔好生钦佩。过几日,太傅府会宴请朝中大臣的家眷们到府一聚,赏花喝酒品茗,不知雪姬可否赏脸?也算沛柔替舍弟赔个不是!”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洛神坊再清高也不能不识抬举。柳莞心只得轻轻一幅,柔声说道:“上官小姐抬举,是雪姬的荣幸。”
上官沛柔纯真无害的笑着,说:“那沛柔回去便让管家将帖子送到洛神坊,到时恭候雪姬姑娘大驾。”转身对云敖说:“时辰不早了,沛柔该回去了,三殿下可否同行?”
大家小姐都已开口,云敖也不好拂了对方面子,遂对云峙说:“四弟,你送雪姬姑娘和南琴姑娘出宫吧!”
柳莞心对云敖和上官沛柔屈膝行了一礼后,再无多言,转身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云峙将柳莞心和南琴送到宫门口,看到不远处停着洛神坊的马车,洛十娘正站在马车旁焦急的等着她们。
柳莞心向云峙行了一礼,算是道谢,便转身欲走。云峙一个着急,轻轻的拽住了柳莞心的衣袖,柳莞心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夜色朦胧中,这略带邪气的翩翩公子正有些许担忧的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带着温柔的色泽,连眼角的泪痣都染上了魅惑的光。
云峙迟疑的说:“刚才上官曼蓉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手中还拽着柳莞心的衣袖,纱织的柔软质感原来和男子的衣料这般不同,这样轻这样柔,好像心都跟着软了。
柳莞心看着云峙,淡淡的笑了笑,如月光般温柔,说:“早已习惯了。”这话莫名的让云峙感到心疼,再未来得及说什么,柳莞心便转身上了马车,衣袖在云峙的手中慢慢的滑过,最后徒留一片温存。
回到洛神坊已过丑时,柳莞心却了无睡意,梳洗妥当后便让芊儿早早去睡了,独自趴在窗口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发髻已被拆开,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风吹过,轻轻拍打着柳莞心的背心,好似小时候母亲拍她入眠的手一样轻柔。柳莞心微眯着眼,头枕着胳膊,带着温柔的笑意,想象着母亲的手抚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无声的浸湿了纱衣。
后院的梧桐树上,一个身影隐在其中,风流倜傥的倚靠在树杈上,一手随意的支在弓起的膝盖上,一手拿着酒壶,看着二层暖阁的那扇窗户,那个妖姬般的女子,枕着胳膊趴在窗边,夜风撩起她的长发,笑意暖暖中有晶莹剔透的泪缓缓落下,如滑落的星辰。云敖就这样看了一夜,那滴泪似滴在了他的心里,烫疼了他的心尖,是想起了什么让她如此伤心?
夜深了,太傅府却灯火通明,上官家的少爷小姐们刚刚回府。前庭的丫头们为各位主子上了清茶,便悄无声息的候侍在一旁。
上官沛柔收起了她在云敖面前惯有的温柔得体的笑颜,冷着一张脸端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茶。便听到上官曼蓉傲娇的说道:“长姐为什么要请那个什么雪姬到府赴宴啊!一看她就是个狐狸精!你看今日四殿下都护着她!”说完愤然的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八仙椅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上官沛柔轻蔑的看了上官曼蓉一眼,眼神像在看一个蠢货般,冷冷的说了句:“你懂什么!”
上官安杰也愤愤不平的说:“哼!如若不是东方云敖,说不定我今夜就能把那两个小娘们儿搞到手了!真是坏我的好事!”
上官安庭微微皱眉说:“你也是的!再胡闹也要有个分寸,那是皇宫圣地,天子近旁,你居然也想出手打人!?不管打的是什么人,都是无理的!”上官安庭是个中庸之才,跟着上官严出入书房,参与朝政,虽没有一官半职,但将来这正一品太傅的位置想来是要他继承的。
上官安杰不屑一顾的撇撇嘴说道:“切!大哥你就是太谨慎了!现如今,这九洲城内,连皇上都要给我们上官家几分薄面,还有谁敢对我们指手画脚!?那个东方云敖的母家也没什么背景,还不是要靠着我们上官家!?得罪了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该巴结我们才是!”遂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却被烫得扔了茶碗,冲身后的丫头嚷嚷道:“你他妈要烫死我啊!”吓得丫头们跪了一地。
上官沛柔抬起眼冷冷的看着上官安杰,有一丝阴沉的说:“你给我听好,无论三殿下是否要靠着上官家,三皇子妃的位子我都要定了!若是再让我知道你胡作非为,给我惹麻烦的话,我就打断你的狗腿!”上官沛柔一字一字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似一条毒蛇般吐着信子。
上官安杰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相比自己那个威严的老爹,他还是比较怕这位长姐。因为老爹总是吓唬他,肯定不会真扒了他的皮,但这位长姐,却是真的能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