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的时节,百姓们都喜欢去城郊的寺庙烧香礼佛,求一求菩萨、拜一拜佛祖,或保佑远方的游子学成归来,或祈求家人平安喜乐,亦或是想求个儿孙满堂,大家都有各自对生活美好的愿望。
柳莞心的伤已无大碍,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成日里被洛十娘圈在洛神坊内养伤着实憋闷坏了,于是这日趁云敖来看她,便央求着云敖带她出去走走,云敖拗不过她,便答应带她去城郊放纸鸢。
虽然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仍不易剧烈运动,所以放纸鸢的活儿就交给了芊儿和福顺,看着两人在草地上跑跑跳跳的跟纸鸢做斗争,柳莞心也不禁跟着笑起来。终于纸鸢随风飘上了高空,真如一只活鸟般振翅高飞,柳莞心仰头望去,好似心也跟着飞到了那么高那么远,无限辽阔。
云敖看着柳莞心的侧颜若有所思,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眉眼中浸满掩盖不住的忧伤。
柳莞心不经意的回头便看到云敖在看着自己出神,调笑的问道:“你怎么了?”
云敖立刻收起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问道:“唔……这几日云峙可来看过你?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四殿下?前两日来过,送了一堆补品,没坐坐便急匆匆的走了。怎么了?”
“哦,没事。”云敖将柳莞心的斗篷向中间拢了拢,又伸手抚了抚她额间的碎发,宠溺的看着她说:“你能好起来,我很高兴。”
柳莞心抿着嘴笑着,娇羞的低下了头。
芊儿拿着纸鸢的线轴跑到柳莞心身边,笑嚷道:“姑娘姑娘,你快看啊!你看我放的高不高?”
柳莞心笑着伸手帮她扯了两下线,望着空中的纸鸢笑着说:“嗯!真高!真好看!”
芊儿骄傲的说:“福顺都要笨死了,放了半天都飞不起来,还不如我呢!”
福顺笑着挠挠头,哄骗的说道:“是是,我哪里有芊儿姑娘灵巧。”
众人都笑了,纸鸢承载着笑声驾着风飞得更高更远了。
云敖看着柳莞心重又恢复了神采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他一定要守护住她,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绝不妥协绝不放手!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如期而至,九洲城里早早便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为离家的人照亮归途。
宫里自然也是大摆夜宴,一派喜庆祥和,因着今年昆玉王爷在京都过节,皇上特意嘱咐要大操大办,所以宫里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可云敖的心中似压着千斤重,因为过了八月十五,便离他与上官沛柔的婚期越来越近了。
今年的八月十五洛神坊推掉了所有的宴请,一来是为着柳莞心伤病初愈,不易太过辛劳,二来是为着凌霄,明知他因为宫廷夜宴不会来,但是洛十娘还是准备了他喜欢的吃食,和自己人一起吃个团圆饭,也算是个念想。
后院中,一棵棵菊花也似沾染了节日的喜庆,奋力的绽放着自己的美,一片繁花似锦,分外妖娆。洛十娘将餐桌摆放在菊花丛中央,周围挂了一圈灯笼,格外的清雅别致。桌上摆放着炙烤羊肉、西湖醋鱼、什锦鸭肉、五福临门、鲜蘑菜心、小磨豆腐羹、春风如意卷、八宝蜜酪等等,琳琅满目的八菜八点,色香味俱全,都是洛十娘亲手做的,柳莞心老远便闻到了香气,不禁调笑道:“能看到十娘下厨真是三生有幸啊!”
洛十娘闻声回头,便看到柳莞心与雨烟、锦樱一同朝这边走来,便笑着说道:“你啊,就知道取笑我。”
“哎呀,真是太丰盛了,今晚大家有口福了!”
洛十娘笑笑说:“今晚我们就一起吃个团圆饭!”
月亮挂上了枝头,今夜的月格外的圆格外的大。
洛十娘举起酒杯说道:“来,我敬第一杯酒,愿所有的不开心不如意都随着这杯酒烟消云散!以后大家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众人都笑着举杯,一起一饮而下。
柳莞心又倒了一杯酒,轻轻举起,笑着说:“敬南琴和清音。”眼里闪着泪光。
大家微微一怔,也都举起杯一起说道:“敬南琴和清音!”
说完,大家一起将杯中酒洒在周围的地上。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喝得酣畅淋漓,大家说说笑笑好不快活,就连往日里话不多的绿荷也与大家打成一片,真的如自家姐妹一般。
酒刚过三巡,便见云敖提着东西,悠然自得的穿过九折桥朝她们走来。
洛十娘一愣,便笑着问道:“三殿下怎么来了?”
柳莞心倒是没动,但其余众人都想起身行礼,被云敖拦住了:“哎,都不必多礼。宫中夜宴烦闷的很,倒不如来与你们一起乐得自在,不知十娘可愿收留啊?”
洛十娘笑着说:“三殿下说笑了,快请坐。”
云敖举了举手中的东西,笑着说道:“我拿来些荷花灯,一会儿喝完了酒,大家在池中放灯祈愿,便如夏日荷花一般美了!”
都是正值妙龄的少女,谁人心中没有这些浪漫美好呢?众人都兴奋的跃跃欲试,笑着谢过三殿下美意。
云敖在柳莞心身旁坐下,拿起一旁的斗篷为她披上,嘱咐道:“夜里凉了,又喝了冷酒,当心身子。”
柳莞心抿着嘴笑着,小脸不知是因为酒劲还是因为羞涩,绯红一片。
洛神坊大门外。
云峙一边拴着马,一边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叔为何要拉我来洛神坊?万一碰到三哥……”
凌霄不以为然的笑着说:“碰到便碰到了,怎么,你还能一辈子不见他了?我难得在京中过节,这个特别的日子,我想见见我心里的人,我想你也想见见你心里的人吧?”说完便大步流星的朝洛神坊内走去。
云峙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本王是否来晚了?”只见凌霄穿过九折桥,清朗俊逸,沉稳大气,是岁月沉淀出的独特气质。
洛十娘光听到他的声音便惊得不小心碰掉了筷子,一旁的绿荷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才不至于失态。
洛十娘站起身,有点不敢相信的喃喃说道:“王爷怎么会来?”
“宫中夜宴结束了,时间尚早,无处可去。”凌霄说着看向云敖道:“臭小子,来这儿怎地也不跟我说一声,还可一道同行啊。”
云敖和云峙四目相对,都有一瞬尴尬,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云敖笑着说道:“不知皇叔和四弟也要来,是我疏忽了,快坐吧!”
凌霄坐下后,洛十娘便为他斟了杯酒,凌霄举杯说道:“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话刺痛了洛十娘,也刺痛了云敖,更刺痛了云峙,真可谓一箭三雕。唯有柳莞心笑得甜蜜,笑得纯真,看得云峙不忍直视,只觉得心揪着疼,快要窒息了。不为自己,只是为她,不知过了今夜,她还会再有这样单纯的快乐吗?
云峙端起一杯酒,冲着云敖说道:“三哥,我祝你们天长地久。”
云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他不知云峙这“天长地久”指的是他与谁。
雨烟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四殿下真有趣,雪姬和三殿下可还没成亲呢!等到大婚那日您再说这话才对啊!”
云峙苦笑着说道:“呵呵,也是,那我自罚一杯。”
柳莞心笑着解围道:“四殿下也是美意,那这杯酒雪姬便喝了!”说完便陪着云峙喝了一杯。
头顶是透亮的圆月,周围是清雅的花香,身边是心爱的佳人,人生何求!唯愿花间一壶酒,月下一双人。
这顿饭吃下来,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夜深了,洛十娘将凌霄送到大门口,想说的话太多,可每次相见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唯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奈何连“执手”都不能,怎叫人不心碎。
凌霄踌躇着说道:“我……快要走了。”
洛十娘抬头看着他,抑制住泪水,努力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在凌霄面前一直都是一个开朗坚强明媚的女子,不能哭哭啼啼的:“王爷一路平安,远赴边疆,风沙苦寒,一定要多多保重。”
凌霄看着洛十娘,欣慰的点点头,说道:“你也要好好的,只要你好,我便好。”
“离京那日,我到城外送你!”
“好。”
不问归期,因为遥遥无期……
众人都散去了,池塘中有雨烟和锦樱放的荷花灯,影影绰绰,倒真的像夏日荷花绽放。
柳莞心依偎在云敖的怀中,酒劲上来了,她昏昏沉沉的,觉得身体软软的,心里热热的很舒服。看着空中的圆月,柳莞心呢喃道:“都说今夜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圆的,是吗?”
云敖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着:“可能是吧!”
岁月静好的生活大致如此吧,没有轰轰烈烈,只是这平淡无聊的一问一答,只是两个人在一起消磨时光,只是相互依偎相互取暖,便是一生。
“莞心,我爱你。”
柳莞心抬头看看云敖,又娇羞的趴回到了他的怀里,笑着说:“我知道,我也爱你。”
柳莞心此刻看不到的却是云敖浓得化也化不开的哀愁弥漫了双眼,他温柔的说道:“莞心,答应我,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你都要相信我!”
柳莞心的酒劲上来了,迷迷糊糊的想要睡去,仍笑着嘟囔道:“嗯……相信你……”
“你一定要相信我!”云敖抱紧了怀中的柳莞心,此时此刻他只想这样紧紧的抱住她,好似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再也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