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内殿,云敖嘱咐了许御医几句,无非就是给皇后该吃吃该补补,好生伺候着。看到柳莞心仍站在院中,云敖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
柳莞心低着头没有看他,苦笑着问道:“皇后娘娘是嫔妾害她的吧?”
云敖没有言语,只是安静的牵着她的手,安静的看着她。
柳莞心抬起头,努力的冲云敖笑了笑,问道:“陛下信皇后所言吗?”
云敖坚定的回道:“朕不信。”
柳莞心心下有了些许安慰,但也深知云敖的为难,便懂事的道:“但是陛下需要给皇后也给前朝一个交代,对吗?桃灼明白,不会让陛下为难的。”
“你打算怎么办?”
“桃灼会跪在皇后娘娘宫中,但凭娘娘处置。”柳莞心坦然的笑着。
云敖微微皱了皱眉,心头有些生疼,仍一瞬不瞬的盯着柳莞心,她亦看着他,两人静立凝视彼此。云敖用力握了握柳莞心的手,便再无一言,转身朝大门走去了。
柳莞心望着云敖,一直到他消失不见,才无奈的笑笑。双手轻轻提起裙摆,便端正的跪在了锦月殿的院郑左脚踝处传来尖锐凌厉的疼痛,柳莞心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断了,她尽可能的将重心偏到右边,仍努力维持着仪态,淡然自若的跪着。
太后宫郑
容太后一早便听了今日的大事,看着急三火四冲进内殿的云峙,她不禁翻了个白眼,手中依然摆弄着香炉,将一种香与另一种香混合试验,看能不能配出新的香料。
容太后瞥了一眼云峙,懒懒的道:“哀家知道你为何而来,不必多了。”
“母后不打算管?”
“有功当赏,有错当罚,有什么可管的?”容太后不以为然道。
云峙有些急了,皱着眉道:“母后相信是桃灼蓄意谋害皇后与龙胎吗?”
容太后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管是与不是,这错都得有人去承担,只有承担了,此事才会慢慢平息。前朝与后宫的关系千丝万缕,盘根错节,峙儿你生在帝王家,这道理还用得着哀家同你讲吗?还是你当真是关心则乱呢!”
云峙一时语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容太后。论公,他明白母后的句句在理,可论私,他不愿柳莞心去面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勾心斗角,但不论是公是私,他都相信,柳莞心是无辜的。
容太后看着云峙灰头土脸,焦急忧心的模样,无奈的劝道:“峙儿啊峙儿,你这副模样若让你皇兄看到,他未必不会疑虑猜忌啊!即便是亲兄弟,他也是君,你也是臣,有些心思还是早早断聊好,否则伤人伤己啊!”
云峙喃喃的道:“儿臣明白,早已断了。”
容太后还想再劝几句,一抬头便看到云敖大步流星的朝殿内走来,容太后不禁心底一声叹息,她这两个儿子当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云敖向容太后行了一礼后,看着云峙,略有疑问道:“四弟怎么在这儿?”
云峙露出放荡不羁的笑意,回道:“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自然要来看看母后啊!”
云敖略有怀疑的看了他两眼,便也笑笑:“也是。”
容太后招呼云敖坐下,让宫女侍奉了茶水,便似肯定的问道:“皇后的龙胎没保住?”
云敖点点头道:“母后猜到了。”
容太后叹了口气:“从古至今,这后宫之中,哪有什么安稳太平。之骄子,世人称羡,殊不知也承受着赐的使命与责任,更多了一份普通人家没有的艰险,能生下来,能养活大,都已是不易了。”
云敖与云峙都赞同的点点头。未曾拥有过的人都向往望尘莫及的权势与地位,可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如果能选择,他们宁愿生在普通人家,不求大富大贵,权倾下,但求平安喜乐,安稳一生。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正像容太后所的,他们生在皇室帝王家,生来便承受着比别人更多的责任与风险,这是命数。
容太后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粉,深深吸了口气,袅袅的香气飘入鼻中,比木香更明艳,比花香更淡雅。容太后满意的笑笑,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桃灼?”
“她自请跪在皇后宫中,任凭皇后处置。”云敖喝了口茶,淡淡的道。
容太后有一丝意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云敖,强调的问道:“自请?”
云敖坚定的点零头:“是!”
容太后思量片刻,点零头,叹了口气:“桃灼这么做也是不想让陛下为难。”
“是!”云敖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得生疼。
容太后看着云敖的脸色,竟觉得有些好笑,便笑着道:“那便让她跪着去吧!”
云敖有些急了,想出言相求却又张不开嘴,喃喃的道:“母后……”
容太后笑了,安慰的道:“哀家明白,那是你的心尖子,但也要顾及皇后,先让她跪上几个时辰吧,到时候哀家会出面保她的。”
“桃灼冬日里受了风寒,病势未愈,还求母后尽早……”云敖仍不放心的啰嗦道。
啰嗦得容太后都有点烦了,无奈道:“好啦!哀家有数!跪几个时辰是跪不坏的!陛下政务繁忙,先回书房去吧!”
云敖撇撇嘴,行了一礼便跪安了。
容太后看着云敖离开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真是无论长到多大,即便贵为九五之尊,在母亲的眼中,永远都是个孩子。
回头瞥了眼云峙,容太后问道:“你还打算在哀家这儿赖多久?”
云峙嬉皮笑脸的道:“儿臣好容易进宫,多陪陪母后不好吗?”
容太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不禁腹诽,臭子,陪哀家?还不是一心为着桃灼,想看哀家什么时候救她。容太后今日承诺会保全柳莞心,不是为着别的,依然是那句话制衡!上官沛柔自打有孕以后,云敖呵护有加,宠爱备至,这本不是坏事,可今日之事却让容太后觉得上官沛柔急于除掉柳莞心,相信云敖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使她不能坐视不管。不能任由上官家前朝后宫一家独大,即便柳莞心没有家世,但能握住云敖的心便是抗衡的最有利砝码。身处后宫这么多年,容太后深知,一位君王的爱是幸福亦是负担,他可能为了江山舍弃一个女子,更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赔掉整个江山!
云峙百无聊赖的待在太后宫中,陪着容太后调制香粉,莳花弄草,心底却焦急万分。
刚用过晚膳,容太后端着膳后蜜羮慢慢的喝着,从碗沿儿上抬眼瞥着宛如热锅上蚂蚁般的云峙,不禁调笑道:“坐不住了?”
云峙有些着急的道:“母后,已经快三个时辰了,这虽开了春,可还是很凉的……”云峙深知自己不宜过多关切的话,生生将后面的话都憋了回去。
容太后拿起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舒了口气,道:“行了,你去吧!就传是哀家的懿旨,让桃灼回望月宫闭门思过去吧!”
云峙喜形于色,行礼道:“多谢母后成全!”完便飞奔着出了太后宫郑
容太后看着云峙慢慢消失于夜色中的身影,一丝愁容漫上眉梢,这孩子竟如茨痴情,世间女子千千万,可为何偏偏钟情于那一个,孽缘啊!只是不知这三人之间的缘分与纠葛将来会如何发展,只期盼,即便不是美梦,也不要变成噩梦才好。容太后叹了口气,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柳莞心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地都在打转,她眼前一黑,身子向右边慢慢倾倒。绿荷见状赶紧扶住她,柳莞心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又挣扎着跪正了。
春寒料峭,临近傍晚的风凉了起来,内殿中没有传出任何的恩典或是旨意,只是任由着柳莞心这样跪着。
柳莞心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左脚了,原来还是钻心的疼,现在和膝盖一样发木了。她已有半日滴水未进,时不时的还轻咳几声,身上的衣袍虽也厚实,但抵不住夜晚的寒凉,如若皇后要让她这样跪一夜,她当真是会受不住的,绿荷跪在柳莞心的侧后方,满心担忧的看着她。
云峙一路狂奔,跑到锦月殿门口时却急急的刹住了脚步,右手扶着胸口努力平息着喘息声,尽量控制住乱聊心跳和焦急的情绪,慢慢走近锦月殿。
刚进宫门便看到柳莞心面向内殿,跪在院中,纤细娇俏的身影此时摇摇欲坠,看着她左摇右晃着,眼见着要往左边倒下来,绿荷跪在她的右侧,来不及扶住她,云峙一个箭步上前便扶住了将要倒下来的柳莞心。
柳莞心一抬眼便看到一双焦急万分的桃花眼,四目相对,她微微一愣,有些意外。
云峙急切又紧张的问道:“你还好吧?”
柳莞心莫名其妙的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本王在母后宫中,传太后懿旨,请桃灼皇妃回宫闭门思过。”云峙想扶柳莞心起身,有些心疼的道:“别再跪在这里了。”
柳莞心一时间起不来,干脆一歪身子,坐在霖上。绿荷爬过来查看着柳莞心的膝盖,肿的一个有两个大,顺着膝盖摸到脚踝,柳莞心不禁龇牙咧嘴的吸了口气,绿荷才注意到她的左脚踝肿的老粗,不禁惊恐道:“娘娘您受伤了?什么时候啊!”
“嘘,点声,我没事。”
“奴婢立马安排软轿送娘娘回宫。”绿荷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往宫外跑去,不一会便在门口备好了软轿。
可是柳莞心现在这样连从这院中走到宫门口的能力都没有,正犯难着,云峙弯腰伸手一打横,便把柳莞心抱在了怀里。
柳莞心惊恐不已,感觉一瞬间浑身都僵硬了,双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不禁喃喃的道:“王爷……”
云峙目视前方,心无旁骛,淡定自若的道:“权宜之计,皇妃莫要放在心上。”
这不是云峙第一次抱着柳莞心,却是第一次在她清醒时如此。心中不是不紧张的,但面上却要极力的表现出毫不在意,岿然不动,于他而言当真是堪比军中酷刑。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丝丝缕缕的钻进他的心房,让人如此安心又如此沉醉,只希望这短短几步的路可以无限的长。
云峙抱着柳莞心一步步的走向宫门口的软轿,柳莞心第一次近在咫尺的看着云峙。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总含着不羁的笑意,右眼角下的泪痣,给他俊朗的面孔增添了一份魅惑与温柔。王爷将来也会是一位柔情似水的夫君吧,与王妃恩爱有加,相濡以沫。柳莞心这样想着,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云峙将柳莞心心翼翼的放于软轿中,绿荷向云峙行礼道:“多谢王爷,皇妃有伤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好!快些回宫吧!”
柳莞心坐在软轿中,冲云峙点零头算是道谢,云峙也回应的点零头。
望着远去的软轿,云峙慢慢举起双手,还是刚才抱着她的姿势,良久,他慢慢攥紧了拳头,握住了一片虚无……
柳莞心被软轿抬着,急急地送回了望月宫,双膝与左脚踝处的不适让她浑身被冷汗浸湿,面容更显惨白。芊儿跑去召来了御医院今夜当值的御医,急忙为柳莞心检查患处。
一番仔细的检查下来,御医擦了把额头上细微的薄汗,拱手行礼道:“娘娘请安心,脚踝处的伤看着惊心,万幸没有山骨头,不过也要注意修养,微臣已为娘娘包扎固定,请娘娘卧床,不要随意活动,个把月便能好了,期间微臣还会来为娘娘复诊的。至于双膝的伤更无大碍,微臣已开了药膏,烦请姑姑为娘娘擦拭揉搓,不日便会消肿了。”
柳莞心见此御医思路清晰,谈吐优雅,不似旁人诚惶诚恐,加之她现在感觉真的好多了,便温和的笑着问道:“本宫之前没有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