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那人大笑着离去,一路上多名金吾卫拦路,但无一例外全部被一剑劈成两半,死无全尸。
叶辞脸色阴晴不定。
他在这个副将位置上坐了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手上跑了人。
叶辞沉声道:“郡主大人,属下办事不利,稍后我会亲自向王爷请罪。”说罢转身离去。
“哥,”叶浅风见状也跟了上去,回头对郡主道:“时毓,我先跟着我哥去了,”走时还有意无意朝崔绣那边望了一眼。
郡主点点头,然后有些疑惑地望向旁边的崔绣。
崔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脸无辜。
她心中暗道:“真不是他?”
先前一幕他嫌疑实在太大,屋檐上有人他为何能够提前得知,莫非不是提前安排,为了洗脱自己对他的嫌疑?
她记得清楚,当时在醉仙楼内这个色胚误将自己当做了六扇门西北分舵中齐尚书的孙子,要她帮其抓到孙仲。
可若不是如此,他又如何能够在有师傅在场的前提下预敌先知?
莫非……他的修为比师傅还要高深?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郡主自己否定了,自己师傅江湖人称玉面书生,以前有无数中原武林人来到西北除了想要一览那位高居武榜第二的西北王之外,毕生愿望就是挑战这位西北地头蛇,而这位地头蛇也是来者不拒,在青玉门内设擂台,挑战一次不仅需交百两白银,且落败者还得把命留下。
后来挑战者渐渐就少了,没人会嫌自己命长,而这位地头蛇也因为专杀过江龙被中原武林人下了封杀令:只要此人踏入中原武林一步,中原共杀之。
再后来西北王微服私访了一次江南,当时宋别也在其身边,消息走漏后,却也无人敢出手,中原那些读书人为此甚至专门写诗讥讽中原武林人,为中原无人而耻。
李时毓一手抚在心口,暗自安慰自己,这色胚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可能有那般高深的修为。
崔绣见状笑眯眯道:“郡主大人这是在想什么呢?”
李时毓闻言马上两手后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缓缓道:“崔主事是如何知晓屋檐上有人的呀?”
崔绣笑意不减:“自然是他露出破绽被属下察觉。”
李时毓呸道:“真不要脸。”
一旁的玉面书生笑道:“郡主莫要不信,若非崔主事提醒,只怕我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话虽如此自谦,但玉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李时毓噘嘴道:“师傅,连你也信这个色胚的话?”
崔绣现在听到“色胚”这个词就有些头大,他行了个礼,道:“属下还有使团要事处理,就先告退了。”
李时毓眼中黠光一闪,道:“等等,既然你武功如此厉害,那为何不把屋檐上那人抓回来?”
崔绣心中无奈,这个郡主还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他无奈一笑:“此人武功不俗,且一身轻功造诣极高,先前上屋檐时竟能躲过一楼众高手察觉,若不是他换气之时漏了一丝及其细微的呼吸,只怕我也很难察觉。”
李时毓冷笑道:“说到底,就是抓不到嘛。”
她转身走出客栈,背对着崔绣,道:“这样吧,我给你一周时间,抓出杀害孙仲节度使的凶手并连同缉拿刚才屋檐上偷听之人。”
崔绣正要准备上楼,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踉跄,“郡主大人,属下又不是西北王府的人,怕是没有这个义务。”
只见郡主高深莫测的背着他勾了勾一只青葱如玉的手指。
崔绣乖乖上前俯身。
郡主对着他耳朵轻声道:“我可不是齐尚书的孙子。”
崔绣装作听不懂,厚着脸皮道:“我知道啊,您是郡主大人嘛。”
郡主报以冷笑。
崔绣真有点担心这姑奶奶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他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书生,对着李时毓耳朵轻声威胁道:“你以为我不敢曝光你的秘密?”
郡主不以为意。
“那晚在醉仙楼若是属下没有看错,郡主大人莫不是要对那花魁清倌霸王硬上弓?还是说郡主大人不喜欢男子……”热气吹到她耳垂上,有些发红。
李时毓猛然转身看着这个色胚,“你!”
崔绣微微一笑,转身离去,摆了摆手道:“郡主还是早些回去吧,要是让王爷知道你在我这儿流连忘返属下可就不好交代了。”
待崔绣上了楼去。
宋别笑道:“郡主怎的还不走?”
李时毓突然噗嗤一笑。
宋别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
她笑道:“此人倒是有些意思。”
李时毓又翻出那柄罗缨扇子悠悠扇了起来,一袭红衣缓缓走出客栈。
书生紧随其后。
她突然道:“师傅,我们打个赌。”
宋别声音温和:“赌什么?”
李时毓看着扇上的诗词,笑道:“此人必会在叶辞之前找出凶手。”
宋别闻言笑而不语。
客栈三楼,一间天字号房内。
千户笑着对崔绣说道:“崔主事,你可真有你的。”
崔绣取下官帽,无奈道:“什么意思?”
千户笑道:“在那个宋别面前跟云乐郡主卿卿爱爱,胆子可是不小呐,就算你是那位杨指挥使的儿子,在这西北地头蛇前头怕也是没有一点卵用。”
崔绣轻声道:“这个宋别,迟早会坏我事。”
千户打趣道:“那崔主事倒是去把那书生杀了呀,我可是记得当初在醉仙楼要是没有我带着一批手下救场你可就得跟那地头蛇大干一场了。”
崔绣晃了晃官袖子:“这次孙仲意外身死,我必须要揪出凶手。”
千户双眼微眯道:“不是和你没关系吗?”
崔绣叹了口气,道:“朝廷的旨一宣人家连官带命都没了,据说此人拮据一生,一心为民,是个好官,若是不插手此事恐怕朝廷有失民心。”
千户闻言,双手在胸前环抱,靠着墙壁缓缓道:“说了半天,我还是没听出来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时二人无言。
最终还是崔绣打破沉默,道:“说实话,孙仲此人,非同小可,有人拖我把他接回京城。”
“谁?”千户随意一问。
崔绣笑了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轻轻把官帽放在床上叠好的枕头上。
千户随意答道:“宋若雪?”
崔绣闻言如遭雷击,满脸不可思议,几乎跌坐在地。
这三个字就好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双眼血丝密布,死死盯着千户,声音沙哑:“你究竟是什么人?”
千户悠悠走到桌子跟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小曲。
他笑道:“在下南镇抚司千户顾熙,主事大人怎的不认得了?”
他饮了一小口酒,啧啧道:“西北的酒的确别有一份韵味,”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模样狼狈的崔绣,“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出那晚你和西北王私下见面到底密谋了些什么,看在我们一路上作伴的份上,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从昨夜开始,整座酒楼的人都已经悄然换了个干净,全是自己的心腹死侍。
门外就有十多名曾经在神机营黑衣箭队待过的老手正全神贯注地瞄准崔绣,只要他有过激反应就会被一箭毙命。
至于那位从来没出过手、据说武功深不可测的司礼部监印现在还在自己房内,压根不知这边的情况,就算想救崔绣也只怕是赶不过来,有心无力。
崔绣自言自语道:“顾熙,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名吧。”
千户看着他,神色无动于衷。
崔绣面无表情道:“我死之前,能不能让我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孙仲?”
他盯着千户的眼睛:“是你吧。”
千户突然笑道:“崔主事现在莫不是还没搞清楚情况?搁这质问我呢。”
崔绣脸上也有了莫名笑意,就这么笑望着千户。
千户蹙眉道:“你笑什么?”
崔绣笑道:“一路北上,你还不了解我吗?顾子墨?”
一瞬间。
千户心生感应,转过身来。
只见眼前剑芒万丈,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