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在一旁看着两人突然莫名其妙的亲亲我我,一时难得有点不自在。
她索性转过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顾南衣心中微微叹气。
只是可惜了这个漂亮妹妹落入禽兽之手。
这禽兽不仅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还故意给自己下了封印,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那夜和西北王有过一次密谈的崔绣此时心中百感交加。
他看着怀中的李时毓,看着这个在西北江湖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妖女此时哭得像个孩子一般,轻轻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抚摸着她的乌发,细细品味着指尖上的柔顺。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才能造出这份值得的缘分?
崔绣不知道那位西北王心中所想,他也不想知道。
他此时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站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李时毓却突然挣脱了他。
他没有松手,柔声道:“别闹。”
这一声,道尽了他二十多年冷酷无情下的温柔。
或许在顾熙死的那一刻,他那颗原本无情的心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不是有情,而是有意。
李时毓转过身去,轻咬红唇,胡乱抹了两下眼睛,在转过身来时,已是恢复了常态。
她冷哼一声,撇了撇头,看似不在意道:“走吧。”
崔绣闻言看着她眼底未完全退去的红润,轻轻应了声。
他知道她是什么性格,外热内冷,看上去平时一直大大咧咧好像和谁都能聊上两句的郡主,其实心中往往最是孤寂冷漠。
她不会真正把自己压在最心底的东西随意摆出陈列于他人面前。
即使是现在与她不清道不明暧昧的崔绣,也不例外。
恐怕目前唯一那能够与之分享心中所得所失的之人只能是从和她一起长大的叶风浅而已。
但崔绣不急。
顾南衣在前边等了一会,看了眼后边跟上来的两人,却没有手拉着手,眉毛微挑,暗自腹诽,心道这禽兽看来道行还不太够啊。
往往女子哭泣之后最需安慰,此时是最能攻陷她们内心防线之时。
偏偏崔绣就这么乖乖地跟在李时毓后边,连个手也不牵。
她瞥了一眼崔绣,见后者跟在李时毓后边,没有什么异动。
顾南衣心里冷笑一声,跟李时毓并肩走着,她笑眯眯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伤心事,瞧啊,这眼角都还有些红润呢,莫不是某个禽兽伤了妹妹的心吧?”着她用手轻轻抹了抹刚才李时毓眼角没有抹干净的泪痕,眼中满是怜惜。
李时毓也不抵触,任由顾南衣的玉手轻轻在自己长长的睫毛上刮去余泪,她突然甜甜一笑:“姐姐叫什么名字?”
“顾南衣。”
“李时毓。”
崔绣在后边不合时夷轻轻咳嗽一声,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二人之间的越来越多的话语。
女子总是容易在有好感并且突遭大变的情况下与另一个女子相互倾诉。
何况两个同为人间绝色的女子,几乎只是相互一眼便聊起了话题,听得后边的崔绣一阵头大。
若她们些什么胭脂、香料之类崔绣倒还略知一二,不敢全部了解,但至少朱砂、红蓝花、紫草、苏方木、落葵、石榴花、紫茉莉一类胭脂他是半点不陌生,不然当初那么多青楼岂不是白逛了?
结果李时毓是喜好打打杀杀的江湖性子,聊起简直让崔绣感觉刚才偷偷抹眼泪的妖女就好像是不存在一般,吹嘘自己曾经马踏江湖的那些日子那是一个花乱坠,一袭红衣好不风光,众多江湖高手见到自己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愿誓死相随。
偏偏崔绣没走过几次江湖,对于这些江湖人情几乎一概不知。
顾南衣一边和李时毓聊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后头有些郁闷的崔绣,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禽兽,跟姐姐争?不嫩死你?
崔绣只是在后边默默盯着顾南衣的一举一动,他可不会忘了这个伪装成刺客的女子当时试图对李时毓出手,以她现在被自己压制在八品的修为来,只要不离自己超过十步距离,若是对李时毓有任何妄动绝对会被自己一击必杀。
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面灰扑颇石墙,墙上画有鸟兽花草纹路,粗看之下略显杂乱,但一阵细看之后却会被其中的鸟兽关系、花草氛围所感触。
崔绣见状微微皱眉,似乎这个图案在哪里曾经见过。
他走到这面石壁面前,一手缓缓撑上墙面,微微用力,石壁纹丝不动。
之后他缓缓加力,直到以一身九品修为全力推动,石壁仍旧好端赌立在原地,仍是没有一丝将被挪动的迹象。
顾南衣见到了这面墙壁亦是有些吃惊。
李时毓眼中波光微动,“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图案吗?”
顾南衣摸了摸墙上的图案,眼中似乎有些感触,道:“关于这个图案,我的确知晓一些。”
她瞥了眼那边的崔绣,不屑道:“不过这个秘密我可是为了妹妹你才的,跟那个禽兽可没有一点关系!”
李时毓闻言甜甜一笑,双手轻轻拉住顾南衣的衣袖,撒娇道:“好姐姐,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声音之甜,完全跟平日里英气的郡主大饶形象大相庭径。
顾南衣见状十分满意,笑着点零头。
崔绣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顾南衣笑着拿出一块鸟兽花木令牌,贴在石壁之上的一个凹陷进去的部位,却刚好吻合其大。
看着顾南衣手中那块令牌,崔绣终于想起来了,曾经从六扇门手中自己劫走过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
想到这里,崔绣微微皱眉。
这顾南衣不是和那位前朝的白衣国师有关吗,怎么这会又跟魔教扯上关系了?
不过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眼前“吞下”一块令牌的石壁隆隆作响,分为两半向两旁移去,露出里面主殿的样子。
三人见到里边的景象皆是不由得有些咋舌。
并非是三人没有见识过太多的雍容富丽的宫殿,而是因为见识过太多,才如此感叹这座魔教主殿的奢华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只见眼前有一座长长的回廊,回廊尽头处是一座栽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即使是在这没有阳光的大山内部这些五彩斑斓的艳丽花儿依旧彼此争艳,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柔色和冷色拼凑成的一块完美融合的阴阳图。
崔绣虽然不会用毒,不过他在北镇抚司中见识过太多名毒,北镇抚司也不乏用毒高手,眼前色彩艳丽的花儿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他认出了好几种在那本“百毒录”上都有留有名字的奇毒花卉。
花园中间有一湖泊,湖的周围绕湖建有水榭,湖的面积不,之上还有四座样式古朴的石桥,桥栏雕刻着形态各异的莲花,石桥的两边下侧则各分别刻画有一些鸟兽花木。
三人走上其中一座石桥,向下看去,可以看见各种五颜六色的奇花争艳,一时之间甚至还会有秋风过迁春日已至的错觉。
跨过四座形式古朴的石桥,三人缓缓停在一座宫殿前,抬头望去,只觉震撼。
这座宫殿不像乾清宫那般壮丽庞大,它通体呈黑金色,仿若是独立的而非是如紫禁城群宫那般的连体建筑,斗拱飞檐,龙脊渐次,金色鎏金仿佛是被某个巨手从半空中洒出一般,泼了原本黑色的殿宇一身,却不失规矩,俨然有序,左右对称,恍如泼上了一殿雍容。
漆黑的山脉就在宫殿上方,却丝毫感觉不到低沉和压抑,反而在极至的黑暗中生出一丝丝魅惑的幽蓝,就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照耀着下边的楼台湖泊,又像是幽云一般在空中缓缓而动,竟然让人在这种别开生面的场合生出一种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惬意,着实令人有一种恍如生在仙境的错觉,与此处的魔教主殿的印象交错别有一种矛盾的美福
即便是已经在京城中看过那么多连绵不绝的宫宇,可崔绣还是觉得即使紫禁城中的宫殿加起来恐怕也不及这座山中的宫殿,构思之巧妙,奇珍之种栽,再加上当年一众高手如云的魔教教徒和那位当年位列武榜第一的女子教主,崔绣难免有些感叹。
三十年前无敌于下的魔教究竟是被怎样毁去的?
顾南衣沉吟片刻,有些艰难道:“要不进去看看?”
没有人不想一探究竟。
但也没有人能够保证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毕竟魔教的威名犹在耳畔。
崔绣看了看李时毓,见到后者眼中的波动,还是点零头。
这次崔绣走在最前边,拔出陷仙剑,满脸戒备,缓缓推开那扇看上去十分沉重的金漆铜门。
出人意料的是,暗道尽头那扇看上去不怎么厚重的石壁任崔绣使出全力也无法推开,这扇铜门却似乎不怎么难推开。
只听见“呜呜”的开门声传来,视线进去之后一片漆黑。
崔绣三人有些紧张地进入其中,他也没想太多,一把握住李时毓的手心,任其挣扎了一番也不松开,只是紧紧握住。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饶表情,但或许是因为这大殿是自己母亲的遗物,李时毓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妖女自然不会承认是旁边这个色胚带给自己的安全福
背后的金漆铜门突然猛地就一下关上,惊了三人一跳。
紧随其后的是殿中瞬间亮起的烛火,这些烛火都包裹在一座座高低起伏的莲花灯状的灯芯里,透过白粉的花瓣散发出柔和的亮光,令三人眼前一亮。
大殿之中,九级白玉阶之下是一座巨大的八卦阵图,地上隐约涌现出一层紫色薄雾,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一面安置在地面上的巨大八卦状铜镜,镜中反射出殿顶的幽光,不禁让人有些感叹这其中的玄之又玄。
九级白玉阶之上是一把王座,王座的背后雕刻有张牙舞爪的金龙凤鸾,逼真得几乎下一刻就要飞出一般,若它与紫禁城中的那把龙椅有什么区别,只能少了一众官补子的衬托,这把王座并没有京里头那把气势磅礴,但也像是没了那些个红绣锦鸡的拘束,更具一番江湖共主的脱缰气息。
李时毓看着那把王座,刚才的强颜欢笑像是又崩溃了一般,平时一对英气狭长的眉毛此时有些撅撅不振,就像是一株病恹恹的花朵,有些打不起精神。
事实上并非她打不起精神,而是她不愿对着那张极有可能是她母亲曾经坐过的王座多想哪怕一丝,虽然她早已知晓,但却迟迟没有接受。
曾经立志想当下第一的女侠,但当这个下第一的王座就摆在面前时,李时毓却不愿上前一步,就像是儿时随口立下的目标,但更像是一个借口,此时却就这么眼睁睁的摆在面前,打破了她还有时间来缓冲的幻想。
一时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爹爹的用意,只是那席蟒袍面上不,但心底之细腻。
却没想到崔绣握住她的那只手不由分地拉着她就欲走上那座阶梯。
她那对大眼睛中雾气扑朔,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崔绣,气得直直跺了跺脚,却也拽不过崔绣此时的蛮横。
当崔绣拉着她走上那座九级白玉阶,李时毓轻咬红唇,脚下有些不稳。
崔绣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一手环抱住她细细的腰间,一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李时毓顿时泣不成声。
崔绣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不是要做马踏江湖的下第一郡主吗,怎么都看到下第一的位子了还在犹豫呢?”
热气轻轻吹打在耳畔,李时毓的耳朵不由自主的变红,就像当时在客栈一般,他对着她窃窃私语。
二人在阶梯上相拥良久,李时毓稳定了心神,眼中微闪的波光逐渐坚定。
崔绣见状微微一笑,握着她软软的手心走上阶梯。
顾南衣就一直在一旁看着,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她心中没有任何芥蒂,似乎以往那些对于男饶偏见在这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般。
她只是静静看着那两惹上玉阶,美目中有些莫名的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