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继宽烧烤的手法竟是十分娴熟。
也不见他有些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把早已在河边清洗好聊鸡和兔子绑在树枝之上,不停的在熏火之中翻转,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香气四溢,鸡兔外皮焦嫩,里面的汁水隐隐可见,正不断的冒着泡流出。
胡继宽憨憨一笑,想先将那只烤鸡递给崔绣,却被崔绣拦下,指了指旁边的楚潇潇。
老管家脸上笑意不变,顺着这名白衣公子哥的意思把烤鸡递给楚潇潇。
楚潇潇先是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崔绣,然后轻声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这好办,”老管家轻轻挥了一下指尖,隔空将那只烤鸡竖直劈成两半,然后用另一跟在火上烧过的树枝串起,分别递给崔绣和楚潇潇。
楚潇潇看着半只烤鸡,突然感觉有些嘲讽,这要是放在以前,她和这位紫阳山庄的老管家碰了面怕是只会言语之间先相互侮辱一番再大打出手,哪里能有如今这般老管家竟然亲自给自己做饭这等好事,只不过这紫阳山庄已经变了了,往事不提也罢。
她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道了声多谢胡管家,笑着接过半只烤鸡。
胡继宽微微一笑。
崔绣亦是面无表情地接过。
“公子快些尝尝,看看老奴的手艺有没有退步?”胡继宽热切道,不禁搓了搓那双满是老茧的手。
崔绣看着手中的烤鸡,外表烤的刚好,汁水刚刚溢出,外皮色泽非常不错。
他扯下那只鸡腿,咬了一口,汁水差点溅了一身,香气包裹了整个口腔,肉质鲜美,外焦里嫩。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一脸正期待夸奖的胡继宽,淡淡道:“不错。”
虽然没有任何的作料,但崔绣也不是那般挑剔之人,在这荒郊野外竟然有如此烤鸡已经让他的胃感到满足了,十分对他的胃口,再加上又赶了一的路,此时崔绣恨不得直接吞掉整个半只烤鸡。
只是年轻人面上不,仍是斯斯文文的一口一口吃着。
楚潇潇尝了一口之后亦是美目微瞪,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个出了名的好色的紫阳山庄老管家竟然在这荒郊野岭处也能做出如此美味。
胡继宽见状面上只是微微一笑,好像这就是一些不足为道的事而已。
老管家憨厚一笑:“公子以后若是还想吃,随时叫老奴做便是了。”
崔绣淡淡点头,又吃了口烤鸡。
黑水崖,一处不知名的寺庙外。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上面下来一个黑衣和尚,那和尚生得唇红齿白,面容不俗,赫然是先前抓走李时毓的那名拥有生莲心生而知之自己前世今生的黑水崖和桑
这座寺庙其实已经有些破败不堪了,看起来就好像是被废弃了好几年的时日,寺庙没有院子,只有一间连屋顶都不能很好的避雨的屋子,本是白色的墙壁却不知被何种污秽染成了黑白相间的污团,从屋顶一直蔓延到屋脚,配合着此时不太明显的月光,显得有些阴森破败。
和尚站在寺庙之前,一手持佛珠,一手随意垂放着,他久久盯着这座有些阴森的寺庙,眼中有些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绪,良久都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他突然转头看向那辆马车,年岁并不大的年轻和尚眼中古井无波,他盯着那辆马车看了一会,终究还是再转了回去,迈步走进了那座寺庙。
李时毓此时在马车内悄悄松了一口气,再次从座位上起身。
先前她见这和尚停了马车,便一直装作入睡,那和尚唤了她两声,见她不应也没有再唤她,把她留在马车上,只身一人便下了车。
她借着月色透过窗帘悄悄观察着这寺庙,只觉得这寺庙周身阴气有些湿重,就好像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在阻挡着外饶窥探。
李时毓微微皱眉。
此时她仍是一身夜行服的打扮,全身只是一身黑衣,只漏了一对大眼睛在外边。
她虽然被锁住了一身修为,但妖女一颗好动的心却是封不住的,只见她一个悄然的翻身便已经跃出了马车。
她轻轻落地,更近距离的观察这座寺庙,才更觉得它的古怪之处,那有些陈旧的大门明明开着,人在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内容,只有一片漆黑,就好像一个没有底的深渊,吸引着一切好奇之人进去一探究竟。
李时毓缓缓靠近这座黑水崖的寺庙,待她站在门口,探头往里边一盯,微微瞪大一对灵动的大眼睛,才发现里面其实和普通的寺庙无异,只有一座高约九尺的佛像和一块不算太大的供台比较显眼。
那尊佛像极暗,就好像把四周的光线全都吞噬了一般,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李时毓只是稍微多看两眼便觉得头脑有些发晕。
她摇了摇脑袋,摆脱了那股压抑感,再观察寺庙内的其他地方,大都空空如也,但唯独就是没有见到那个和尚的身影。
李时毓正有些疑惑,一对大眼睛在夜中微微闪烁,就欲迈入寺庙一探究竟。
但她前脚还没有挨到寺庙的地板,就被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和尚轻轻拉住衣摆,微微笑道:“这里妖气浓重,郡主还是莫要乱闯为好啊。”
李时毓见暴露了身形也不见慌乱,她闻言撇嘴道:“骗孩呢,还有妖气都来了。”
俊美黑衣和尚看了一眼李时毓,轻声笑道:“郡主还是回到车上比较安全。”
李时毓又回头看了一眼寺庙里的佛像,强行按捺住心中想去一探究竟的好奇,问道:“和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和尚微微摇头。
李时毓见状心里冷笑。
没东西你还停车作甚?
只是她也不和这和尚计较,乖乖上了车。
和尚见她一路的有恃无恐,也不恼,转身进了寺庙。
他早就感应到有一股隐藏得极好的气息跟了他们一路,若非他是转世而来生魂魄强大,还真不一定能发现一路上竟然有跟踪之人。
和尚只是略微感应,便发现此人修为恐怖异常,只怕直逼自己生前。
俊美和尚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时毓又回到马车上百般无聊的坐下,无聊地玩了玩手指,那对灵动的大眼睛转腾了一圈,最后轻轻眨了眨。
到底要不要叫影子叔叔出手把这个不知高地厚的和尚给擒了呢。朝阳酒楼在蜀地一代是出了名的,无论是饭菜、酒醇还是书皆是如此。
大概是由于这地界的缘故,蜀川偏僻于中原西部,不仅远离那中原繁华地界甚至离那座西北王府所在的凉城也有些距离,颇有些高皇帝远的味道,因此在这块地界上就算是想些什么诛心之论也是无妨,毕竟人家锦衣卫就算是再一手遮它的手也长不到这里来嘛。
这不,朝阳酒楼先把自家的饭菜酒水搞好之后就开始起了些别有的心裁,专门不知从哪请来了一位什么都敢、什么都知道“一点”的书先生正坐于一楼的当堂之上,面前有一张文房四宝俱是上品的几案,手里持了一柄末端稍微染零墨水的白羽扇子,右手捻了捻长长的白色胡子,左手拿住几案上一块看起来略有些厚重的木板,白眉下的老眼微微眯着,先是咳嗽了两声,再用左手里那块木板敲了敲桌子,声音不大,但刚好可以让整个酒楼里的客人听到。
足足有三层高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吃客们停了先前各自的话头,不约而同的端起了身前桌上的酒水喝了一口,看向那个每次都能吊住他们胃口的书先生,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结果老先生愣了半,摇了摇羽扇,笑道:“各位,上次咱们讲到哪了啊?”
众人闻言竟也不拆台,刚刚才安静下去的酒楼瞬间又闹腾了起来。
“老王,你可真是记性不好了啊,上次明明讲到那东临剑仙王晟一剑斩去北辽近千名士兵了啊,你得接着继续讲下去啊。”
“就是就是,赶紧的,讲完哥俩请你喝一壶酒。”
众吃客皆是迫不及待,又忙喝了一口酒,生怕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头讲到高潮处酒劲儿就过去了,到时还得多花些银子买酒。
那名王姓老人闻言呵呵一笑,微微抬起右手,在空中虚按一下。
全场立即禁声。
老人润了润嗓子,终于准备开口,结果酒楼的门口突然被打开,只见到一个穿着不俗的年轻人和身边一个老马夫模样的下人并着走进。
那年轻人相貌不俗,只是棱角不是那么的分明,看上去倒是显得有些柔和,他轻声道:“二,来一桌子菜,两坛酒。”
立刻跑过来一个厮模样的人一路跑着过来,赔笑道:“客官还请快些跟我来,莫要扫了大家的雅兴才是啊,”着,他用手指了指那位正坐于当堂之上手持羽扇的老先生。
年轻人这才注意到这四周的人皆是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这两个打断老先生书的不俗之客,只不过是按照江湖规矩来者是客,这才按着性子没有发作。
年轻人好似了然一般的点点头,一边跟着那厮走到一张桌子,一边声问道:“这位老先生是何方神圣?”
那厮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一边抹着桌子一边笑道:“客官怕不是蜀州的人吧,这位老先生神圣倒是谈不上,不过要他所知道的、所讲的,只怕是不比那百晓生差多少啊。”
年轻人稍稍瞪大了些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厉害吗?”
“那当然,”到这里,二有些骄傲的抬起头,“这位老先生可是我们老板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虽我们这儿酒水饭菜俱是蜀地上乘,但要我们这里的客人,大多不是为了吃喝而来,而是专门来听这位老先生书的”
这时那当堂之上的老先生终于开始接着讲那位东临剑仙是如何的大杀四方,二一听,忙招呼二人坐下,自个儿也找了旁边一根空凳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只见那老先生猛地一挥羽扇,慷慨激昂道:“话那东临剑仙王晟立于城头之上,大秦、北辽双方俱是在这边境之上陈兵数十万,大有一言不和就会刀剑相向之、拼个你死我活之势。”
“此次陈兵据是那北辽战神精心准备为之,为此计划了数年,除了明面上的二十万兵力之外,还有十万伏兵埋伏在那草原的毡包之内,只待那二十万大军就要攻破长城之时再一举擂鼓现世,企图一举击破我大秦军心。”
众人闻言皆有些骇然,这北辽蛮子竟有如此心机。
老人到此处,摸了摸长长白胡,喝了口酒,继续道:“而在那北辽兀良哈部士兵蠢蠢欲动之时,只见那位老剑仙不知何时立于城头之上,一手竖在身前,二指伸出作剑状,心中默念一声,只见身后那座际之上突然闪现出二十八颗星辰,即使是在那白昼里也是闪光无比。”
他又是一挥扇子,似乎带出一股浓烈的罡风,刚刚喝下去的酒在肚子里有些灼烧,抑扬顿挫道:“那北辽士兵只看见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城上空好似群星闪耀,以为是地异象不敢轻举妄动,但耐不住身后的督战官一再催促,于是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真是好生犹豫!”
众酒客闻言皆是放生大笑道:“他个北辽蛮子懂屁个剑仙之风嘞!”此话又是引起一大片叫好。
年轻人闻言亦是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对一旁的马夫模样的老人轻声道:“王老果然如此威武?”
老马夫喝了一口酒,随意一笑。
于是年轻人有些感叹。
那书老先生两指并拢好似作出剑状,道:“那北辽军队本是想要乱我大秦军心,不想这前脚才刚刚迈出,转眼自个儿的军心就荡然无存,而就在此时,那位东临剑仙轻喝一声,刚才还在上的二十八枚星辰眨眼间便冲至蛮子眼前,唰唰唰唰就好似割韭菜一般瞬间夺取近千名士兵的性命,杀得那是长城之外一片血流成河,后面的蛮子都被吓傻了,哪还敢冲上阵去,连那督战官都一并跑了,引得那位在幕后督战的北辽战神大怒道王匹夫你不讲信用却也不敢来城头上一战!”
酒楼众酒客自然不知此时的书中人那位东临剑仙居然就跟自己坐在同一座酒楼内,还陶醉在那书老先生的慷慨激昂中,先前喝下的酒在肚中作祟,于是顿时生出一股豪情。
一名酒客豪言道:“我辈剑客出风云!”
此言一出又是数名酒客起身举杯:“一剑当破门关!”
一时整个酒楼内部皆是“我辈剑客”的豪言壮语,声音几乎乱成一团,密密麻麻的。
年轻人亦是起身敬了一杯酒,不过是对身边这位老人。
老拳淡一笑:“有些夸张了。”
但三皇子李挽却坚持敬完。
本是心中毫无波澜的老剑仙突然微微一动,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曾经有位扬言要与那位皇帝陛下争一争那把龙椅的女子过人间不值得。
老剑仙王晟看着周围这些个意气风发借着酒劲儿豪情顿生的年轻人,好似看到帘年的自己。
他微微一笑。
来走一遭这人间还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