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两百五十三章(1 / 1)大道亲水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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崆峒山距离山巅不过一小段路的真武殿前。

四周雾气弥漫,古道上尽是枯叶。

那青年左手捧着一顶斗笠,右手长剑遥指宋别,轻笑道:“江湖前十门派半数为剑道大家,你可知我手中这柄剑名为照胆?”

长剑三尺,遥指书生。

书生淡然一笑:“好剑。”

“剑”与“贱”同音,书生面色从容如此说道,却好似讥讽。

书生轻声道:“郡主还请后退一些。”

李时毓闻言乖乖后退几步,但仍是摇着扇子,一袭红衣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青年倒也不怒,笑呵呵地递出一剑。

宋别双眼微眯。

青年身形陡然加快,照胆剑尖“叮”地碰在书生手中那柄青玉剑的剑窍之上。

书生陡然握住剑柄的手一松,顺着青年的力道借势把剑身一转,直接把青年手中的剑向上挑去,他身形微微前倾,青玉剑脱壳而出,眼看就要划过青年咽喉。

青年眼神凌冽,身影在前冲之劲还没缓过来之际竟是在空中做出一个令人意外的弓腰,堪堪躲过那柄青玉剑的剑尖。

不到三息,二人已经交了一次手,宋别优势明显,无论是经验还是力道的把握程度,青年似乎远远不是其对手。

青年脸色十分严峻,与先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大不相同,死死盯住对面的宋别。

书生微微一笑,道:“若是你只有这般实力的话,那我只能将你的舌头割下来给郡主赔罪了。”

青年冷笑一声,再度飞掠而出,这一次速度更快,身形更加诡异令人捉摸不定。

他先是向书生徐晃一剑,脚下移速极快,几乎瞬间又来到了书生的背后,一剑向宋别心口刺去。

但书生好像早已料到他的打算,身子也不转过来,青玉剑绕过右肩挡住背后的青年,然后猛然转身竟是直接抓起青年的脑袋直接向下砸去。

青年一脚蹬地而起,在空中猛然腾转,带起剑影欲划宋别咽喉。

书生只是微微一笑,竖剑于身前,九品内力蓬勃如海潮一般,震得周身一阵激浪,衣块乍飘。

青年剑身抵前,艰难抵挡,身上一席青衫早已破败不堪。

此时书生终于动了,他的动静不大,只是右脚向前迈出一步,却好似瞬间来到青年面前,一步十米,手中青玉剑颤鸣不已。

只要这一剑下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必死无疑。

宋别轻声道:“能以八品武功和我过招近十,你也算是这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了。”

“可惜了”

宋别一剑几乎就要刺穿青年身体,但在闪光之间却又收回。

“叮。”

宋别双眼微眯。

原来是一柄不过掌心大小的通体碧玉的剑正浮在身前,刚才自己若是执意要夺取青年的命,只怕自己也会被这柄略显秀气的飞剑洞穿。

书生有些惊讶:“御剑?”

天下剑派分东西,西岳剑脉览尽天下传统剑法,而那东临剑阁独掌御剑一术,飞剑出鞘,杀人于无形,据说御剑术大成者人人配有一个剑匣,其中可装飞剑数目不等,随御剑之人的功力水平增加而提高。

相传那位剑阁的掌门人王晟可掌飞剑二十八,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飞剑出鞘御空之时,天光相随,星露倾撒,会是一副人间绝画,不过至今没人见过那位老人飞剑尽出之时,因为这幅绝命之景,凡是见过的人无疑必死无疑。

书生看着眼前有些艰难起身的青年,又否认道:“不对,不仅仅是御剑。”

先前青年与之交手,所用的尽是实打实的传统剑法,而所谓传统剑法所要求的就是剑不离身,人在剑在。

其实用更明确的话来说两者的分别,就是剑招与剑意的区别。

传统剑法更重剑招,而御剑一道则更重剑意。

剑意愈重,则能够驾驭的飞剑数量也就愈多。

书生眼中有一丝赞赏,道:“御剑术与传统剑法双修,有点意思。”

青年闻言抹去嘴角一丝鲜血,冷笑一声。

书生心生感应,转身一剑劈去身后又一柄想要偷袭的飞剑。

书生笑道:“就让我看看,以你这般年纪究竟能掌握多少柄飞剑。”

青年缓缓闭上双眼。

一瞬间。

宋别好似四面八方树敌,先后五柄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飞剑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想要撕破他的防御。

书生一柄青玉剑挥动飞快,快到连剑影都看不清,只能听见数剑相碰的“叮叮”声传来。

飞剑虽多,书生却泰然自若,立于一处。

东临剑阁的飞剑虽然多而精,但这青年毕竟还只有八品武功,和他这位西北地头蛇相比较还是太显稚嫩。

书生一边防御,心中有数。

这青年至少还有一柄贴身的保命飞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出鞘。

宋别突然身形一动,甩开周身飞剑,再向那青年飞掠而去。

青年见状有些吃力的横起照胆,却被书生一剑挑飞,落在书生手中。

宋别左手抬起这把照胆,微微打量一番,笑着赞叹道:“好剑!”

这次是真的说剑。

青年神色阴晴不定。

宋别将青玉剑缓缓收入鞘中,轻声道:“今日我放你一马,但若是还有下次,我也不能对不起江湖上的朋友送给我的西北地头蛇的称号,必割下你的舌头来泡酒。”

言语之中虽然温和但寒意却不言而喻。

青年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但据闻这位地头蛇虽然心狠手辣却是言出必行,他心中微微一动,那柄最后一把如钢针般细小的飞剑悄悄从潜藏在郡主身边离去。

他心中冷笑一声,这个地头蛇还算识时务。

书生三两下就把青年点了穴,锁住了经脉,脸色始终波澜不惊。

若是这个小子不知好歹执意偷袭郡主,那么他也顾不得什么东临剑阁的报复,就算这小子是那位东临剑仙的嫡传,他也得死在这里!

书生转身走到郡主身前,温声道:“此剑长约三尺,名为照胆,剑身不宽,重量略轻,适合郡主。”

李时毓轻轻点头,温声道:“师傅怎么不杀了此人?”

书生缓缓摇头:“东临剑阁为大秦中江湖门派执牛耳者,若是这小子真是那东临剑仙的儿子或者是嫡传,把他杀了,无异与整个江湖门派作对。”

李时毓闻言微微点头。

书生微微一叹:“你呀,就是有些太急了,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点,你哥哥做得比你好。”

李时毓闻言眼神有些黯然。

书生心知说错了话,忙笑道:“若是我感应不错,山下那位东临剑仙怕是亲自到了,郡主可要去看看?”

一席红衣轻轻点头,脑袋微微望向北方,轻轻摇扇。

那里有一个志射天狼的哥哥正沙场秋点兵。众人闻老剑仙王晟所言皆是变色。

郡主脸色有些惨白。

宋别突然上前一步,抱拳道:“老前辈恐怕是有一些误会,魔教早就于二十年前灰飞烟灭,何况郡主何等身份,怎能容忍此等污蔑?”

从来喜怒不见于色的书生此时面无表情,他的声音到后面有些寒意,看着那位老剑仙眼神冷漠。

王晟看了书生一眼,捻着胡子笑道:“今日若是我非要带这位郡主走,敢问在场有人能拦得我吗?”

他先是看向书生,再看向一身飞鱼服破破烂烂的崔绣,最后瞥了一眼一身修为随时可能崩碎浑身是血的湛卢,笑道:“就算你们三个一起上也只怕不是老夫的对手。”

叶风浅轻轻握住李时毓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轻声安慰道:“时毓莫慌,那老头不过是胡编乱造的,怎么可能”

那席红衣只是闭着双眼轻轻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是与不是,恐怕老前辈也并非做得了决定。”

一个有些醇厚的声音突然响起,说话很慢,像是阅尽了人生的沧桑,又像是冥冥之中的弦外之音。

声音不大,却仿佛响在众人心头一般。

老剑仙闻言皱起眉头,看着众人身后那批官员中突然走出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男人。

那人没有穿那件蓝色蟒袍,也没有佩戴那柄号称八荒皆破的白泽剑,只是上前一步握住了自己女儿的手。

李时毓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

宋别等人虽然意外自家王爷竟然一直藏身于一众官吏之中,却也反应极快。

“属下见过王爷!”

中年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却仿佛天地之间骤然只剩下他与那位东临剑仙,又令人不敢逼视。

仙成之下皆蝼蚁。

王晟长叹一声:“当年一见已是十年之前,没想到啊”

其实和自家公子决定出走这趟西北之行,他们就准备好了迎接最坏的结果直面那位大秦第一藩王。

但真正和这位王爷碰了面,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晟看着对面这位武榜第二,有些感叹。

那辆藏青色马车的帘子忽然被掀起,上面下来一个翩翩公子,头顶金冠,身着藏青色蟒袍,腰间挂了金腰带,下来之后恭恭敬敬走到中年男人面前行了个礼。

“侄儿李俊衫见过王叔。”

中年男人只是面无表情的受完这一礼。

三皇子缓缓抬头,苦笑道:“要是我知道这次过来会碰到王叔,打死也不会过来了。”

他紧接着道:“不过错事已酿成,我还希望王叔能给我个机会。”

他站在那里,然后西北王拍了拍他肩膀。

三皇子吞了口唾沫。

拍得其实不重。

但他完全相信,这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王叔若是想要他的命,只怕那位东临剑仙是拦不住的。

西北王看着车上那位好像有些感叹过去的老剑仙,竟是先行了一礼:“晚辈李汉平对老剑仙先前不敬之言,还望老剑仙见谅。”

但中年男人随即又缓缓道:“可老剑仙千里迢迢就是为了带走我女儿而来,空凭无证,就算老剑仙再过侠义心肠,只怕也说不过去吧。”

“十年前,我曾在京城中见过老剑仙一面,那时东临剑仙浩然正气荡人间的说法可是传得家喻户晓,怎么今日却沦落至此?”

西北王一手握住李时毓的手,轻声道:“这样的老剑仙,怕是会让世人失望的。”

王晟缓缓喝出一口气,感叹道:“李汉平,你是老夫见过的最具“剑骨”的天才,若是你不穿这身蟒袍,这个江湖必定是属于你的。”

老剑仙一字一句道:“三十年前有东方朝辞,三十年后有你李汉平。”

宋别等人闻言俱震。

只有他们这些老一辈江湖人才能明白老剑仙王晟这句话分量究竟有多重。

甚至重到可以和紫禁城里那座大秦开朝武德元年重鼎媲美。

中年男人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可我现在也没穿蟒服。”

王晟微眯双眼,周身几次欲聚起真气,却又散开。

最终老剑仙只是摇头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呐,说话就是不说个全头,处处打机锋,真当自己是那国师府里的和尚吗?”

王晟摆了摆手,缓缓道:“罢了,罢了,既然今日你李汉平都亲自露面,而不是那西北王府的影子过来跟我一通厮杀,我也就当白跑了这一趟便是。”

李时毓突然想要上前,却被西北王紧紧拉住。

她转头看了一眼丰神如玉的中年男人,紧咬牙关,眼眶有些红润。

王晟随手一探,那被宋别点了穴的青年直接被抓到车前。

他随意瞥了一眼书生宋别身上的那柄照胆剑,笑道:“剑也不必还,是他凭自己本事丢的,将来还得凭他自己的本事再拿回来。”

宋别闻言微微颔首。

三皇子对着那位西北王苦笑一声:“这次北上真是打搅王叔了,臣侄实在惶恐”

西北王看着他,突然温声道:“这么多年不见,我记得你小时候总是怕那些牛鬼神蛇,甚至连每次夜里入厕都要喊一两个小太监陪,不然就要大哭大闹,搞得整个重华宫都不得安宁。”

三皇子闻言有些窘迫:“王叔说这些嘲笑我作甚。”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你现在还怕吗?”

年轻人微微一怔。

仿佛从记事起,这位自小便在身边的王叔就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那位爹爹对这些叔叔的规矩太过严苛。

直到他慢慢长大,头上一直顶着那位穿杏黄色四龙纹的太子的东宫之后,他才渐渐明白这些尚未就藩以及就藩之后的王爷的苦衷。

那座京城就像是一汪望不到尽头的深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中年男人遥望空中缓缓落下的枯叶,轻声说道:“以前怕的是没有人在身边,现在怕的是处处有人心。”

三皇子轻轻咀嚼这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浑身剧震。

随后他再次恭恭敬敬地就要行礼,却被西北王抬手拦住。

中年男人温声道:“此时此刻,我们只是叔侄,而非君臣。”

三皇子闻声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他有些哽咽,对着中年男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最后西北王就站在那里,目送眼眶通红的蟒袍年轻人登上马车,看着那辆藏青色马车缓缓驶向远方。

先前还声情并茂的中年男人此时却面无表情。

他缓缓摩挲着拇指上那枚碧玉扳指,背负双手,眼神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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