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吧,繁霜的孩子已经没了”我抓住他的手臂,这样一个动作却格外费力。
他沉默不语。
“容云鹤,我求求你,少沾些血,多积点福报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面若冰霜,转过头去,不愿再看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中意太子的那一天,就注定了”
一时气短,一句话拦腰截断,说不完整。
他紧张地替我掖紧了被角。
“我怕你保不住孩子”他说得无比认真,眼眸低垂,微棕的眸子有万千情意,有辽阔星辰。
身子还是难受,胸也闷,头也昏,腹中还隐隐作痛。
“好难受啊”侧头才发现房中已经空无一人。
“云太医”话音未落,云低就推门而入。
认认真真地把了脉,“还是心病和体寒的问题,药已经快煎好了,服下之后就可以缓解”
看他表情,虽严肃,但也没有担忧惶恐。可见并无大碍。
这不是我要的。
一把将手收回被褥中。略带嫌弃。
“啧,你说得不对,本宫的病你医不好,听闻专门伺候贤妃的王太医,不妨叫他来看看”
云低犹豫了下,疑惑一闪而过,“臣这就去请”
一来一回,消耗了许多时间。
天色已经昏暗,不知为何,听见了厨房里切菜做菜的动静,总觉得自己坐在房中,也能闻见菜香。
我窝在被褥中,清爽的雨声落入耳中,心头忽然感到幸福,连带着身子也轻松起来。
“公主,云太医诊断无误”王太医冒雨赶来,想必一路也是艰辛。
“本宫的心病,你可以医”不像是在商量。
王太医惊讶不已,“懿华公主请说”
“贤妃已有两位公主,现在又有了身孕,本宫很理解生儿育女的辛劳,实在不忍看,贤妃再多为此事遭一点罪”
身子又开始发冷,裹紧被褥,无济于事。
“所以臣整日守着未央宫,不敢有一丝懈怠”王太医很是老实本分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贤妃娘娘年纪大了,想必以后再要生育,就危险了吧”
王太医像是看懂了些,霎时就慌了,“害人的事,臣臣不敢”
容云鹤见我有些累了,开口道。
“公主没有要你害人,公主只是不忍看贤妃娘娘,再为此事遭一点罪”
王太医的一双眼睛和嘴都睁得大大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容云鹤。
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公主放心,太子也颇为关照,确定是女胎无误,待娘娘生产后,臣便会提议,说身体受损,再禁不起有孕了”
他还是有点疑惑,自言自语解释道,“嫡庶之争自古就有的,这样大家都好”
王太医带着一脸沉思回到未央宫去,正在给贤妃请平安脉。
结果碰上皇帝,皇帝很热情地问东问西。
王太医对答如流,但是却附身低下头去,不知是谦卑,还是心虚。
我初五后便一直卧床休息,不敢起身。
直到元宵节,我在床上已经快要躺废了。
恰逢蓝玉提议,说许多奴婢都想去看灯会。我点头允准。
夜色降临,窗外时常有晃动的人影。远远听到婢女嬉闹谈笑着出门的声音。
容云鹤原本答应我要陪我。结果晚膳后,有人直接寻到了公主府来。说是有急事要办。
匆匆离去,答应了我尽早回来。
只有蓝玉在边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想要出门去,一直试图说动她。
黑夜中,只能靠着一点不知从哪来的光看路,两人鬼鬼祟祟地去了杓鹤的院落旁。
“奴婢也不知道郡王在不在”我有些情怯,在门口踟蹰。
“娘?怎么不进来?”他出门来,看见了我,颇为惊讶。连忙上前来。
自庭院行入房中,一阵温热扑面而来。他房中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再无他物。
我坐下,将他抱在怀中。杓鹤的神态平静,让我有些陌生。
“听爹说,娘的肚子里住了个小人,要好生休养,旁人不能打扰”
他依偎在我怀中,露出几分依赖软态。
“娘想外面发生什么了”
“这段时间边境的战况不太好”
“够了,郡王不要再说了”蓝玉连忙上前阻止。很紧张的样子。
“让他说”我冷冷开口。严肃得不容拒绝。
“接连战败,不过一月,就连连后退了好几座城池,粮草和援军都被东夷拦截现在应该只剩下三四万人了”
又和我仔细描述了,沿途还有五座城池可以防守,城里有精良装备和强壮人马。总还有机会可以反败为胜。
条理清晰,我不知该欣慰还是担忧。
蓝玉的眼神愈发紧迫,杓鹤有些不自在,终于停了下来,“那城池的将领,都是有勇有谋,忠心耿耿的人,娘不必担忧了”
我不由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才微微隆起。杓鹤有些惶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
“没有,杓鹤说得极好”根本不用辨别也知道来着是谁,我惊了一下,容云鹤推门而入。
带进来一阵寒意,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
有些心虚,但我莫名想起,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你早知道,此番胜率不高,所以留在京城,对不对?”
他唇角勾起微妙的笑容,“对”
我蹙起眉来,这与他的品行不符。
“皇帝也知道胜率不高,但他知道豫章是东夷军队必经之地,那里如今仍有瘟疫。
东夷不比中原,根本没有冬季,他们没有厚衣服保暖,便愈发会促进瘟疫横行
东夷倾尽全力,若是输了,怕是要沉寂个十几年”
我听不太明白,只觉得双方都要死很多人,会尸横遍野。
杓鹤接过话头,父子两人聊起了战事,唾沫横飞兴致颇高。
我插不上话有点无趣,就起身往庭院走。
蓝玉紧紧跟在身后,夜色中看不清人,只听见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想是有婢女已经回来了。是在讨论买来的胭脂。
“你这太俗气了”“你再说一遍,这可是驸马赠与我的”“哟,了不起啊,他都有妻室了,还轮得到你?”
那两个婢女已经走远,尽兴畅聊,从未发觉我的存在。
我震惊不已,驸马?他借着办事的由头,转身去给府里的婢女买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