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开心”欢喜涌上心头，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将目光挪向了我的肚子，情意绵长，十分慎重。

“怜儿，等再过几个月，他就可以自己存活了，你不要丢下他好不好”

点点头。那段阴冷湿寒的记忆涌上心头，还是有些难受，又愧疚又自责。

四月初。骠骑将军班师回朝。

只带回了不到两万的残兵。皇帝亲自迎出城门外十里。

庆功宴大摆了三天三夜。骠骑将军却依旧郁郁寡欢。说自己老了，想要辞官致仕了。

据坊间传闻，说是回朝的军队，倒不如说是一队孤魂野鬼，有的少胳膊少腿，伤口处根本不曾包扎，任由溃烂流脓。

好一点的，四肢完整，却连个完整的铠甲都没有，脸上长满胡须，乍一看还以为是东夷人混进来了。

“讲什么呢”容云鹤将一碟蜜瓜端到了我面前，那两个在拐弯处，畅所欲言的婢女吓了一大跳。慌张失措的跑了过来。

“奴婢知错，奴婢该打”边不断抽打着自己的脸颊。毫不留情。

“扣一个月的月银”他自顾自地吃了一块蜜瓜。我有些好奇，“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

蓝玉寻到了这处凉亭，不紧不慢道，“锦瑟郡主求见”

不等我作答，夏吟娇已经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顾影怜，我求求你，让我躲会儿，能去的地方我都试过了”

不过四月中旬，夏吟娇就穿起了纱衫，薄如蝉翼，依稀可以看见纤细的手臂。

用红玛瑙簪子松散地挽起堕马髻。几缕碎发缠绕在细嫩的脖间。显得有万种风情。

外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来了。

夏吟娇彻底慌了神，提起裙子，拔腿就躲进了，一颗够两人合抱的梧桐树后。

“拜见懿华公主”骠骑将军年过不惑，却没有什么明显的皱纹，饱含沧桑的眉眼间，依稀有点夏吟盈的样子。

“懿华公主可曾看见我家那个杂碎了”他是武将出身，走起路来大摇大摆。

绕过了凉亭，眼看就要到了那颗梧桐树后。

“将军！”我莫名起了兴趣。

“何事？”他转过头来。

“不必了，我在这”夏吟娇竟自己跑了出来。坦坦荡荡地立在将军面前。

“你这杂碎，竟和茶楼里的搞上了，你不丢人我还丢人”毫不顾忌，直接在公主府对夏吟娇大打出手。

“将军！”我又出声阻止。

“臣先告退了”将军提起夏吟娇的衣襟，像提起一只猫一样随意。

“夏吟娇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因为那张像极了故人的脸庞，我不由有点疼惜。

“她自甘堕落”他抬手抚过我的头，“不要管她了”

“还是要找机会劝劝她”我蹙起眉。

一只通体黑色的猫不知何时爬到了凉亭里，肆无忌惮地向我走来。

被蓝玉一把抱住，“是花房里下人养的”

我见那猫在蓝玉怀中灵活地窜来窜去。蓝玉都有些控制不住。

“给我看看”不由有些好奇。

“还是别了，怕是不太干净”被容云鹤阻止。

那猫浑身上下竟没有一根杂色，只有一双眼睛是泛着绿光的。有点莫名的诡异。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未央宫。数位太医接连为贤妃把脉，贤妃一脸执着，认真地询问，“真是女胎？”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推脱，最后挤出一句，“是”

贤妃颇为伤感地叹了口气，拿起丝帕，在眼角擦了擦，“本宫老了，以后也没机会了”

一只橘猫竟从窗外跳了进来，让一屋子的人都纷纷侧目。

“诶，哪里来的”贤妃一把推开阻拦的婢女，挺着高隆的肚子，费力地蹲下身，将橘猫抱起。

竟忘了刚才的怒意。被一只猫逗得欢笑连连。便就这么留下养着了。

王太医苦口婆心，几番提议，说此物来历不明，怕是对皇嗣不利。

贤妃一心扑在猫上，理也不理。

王太医无奈地退了出去。

容云鹤刚从外面回来，今日骄阳似火，让他大汗淋漓。

打了水，边擦洗身子，边将贤妃收下橘猫的事告知我。

“若是父亲知道了”

“不是我们要害她，是贤妃自己不懂分寸，也是皇帝没有护好她”

不过几日后，未央宫里就出了事，那橘猫许是野惯了的性子，抓伤了贤妃。

白皙的胳膊上，四道整齐的爪痕。贤妃靠在皇帝怀中，不断低声呜咽。

一个婢女跪在一旁，声泪俱下，像是遭遇了极大的不公，“奴婢那次奉命给太子送书画，在东宫亲眼所见那只橘猫啊”

皇帝冷漠地看了眼梨花带雨的贤妃，不曾出言安慰。头一次觉得，这个自己曾经千娇百宠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萱萱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都是婢女胡说的许是看着臣妾怀着身子实在辛苦，又遭此横祸，才打抱不平的”

眼泪像断了线得珠子，肆意地洒落在皇帝的缂丝长袍上。却让皇帝皱了眉。

“好了，朕会查清”将贤妃一把甩开，扬长而去。贤妃本是做个样子给皇帝看。

如今看到这番场景，愣了许久，一点真实无比的痛苦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心间。

最后演变成了对婢女的打骂。

太子得知自己被冤枉。便是了魂魄一般。长跪在皇帝寝殿前，口口声声喊着，不到洗清冤屈的那一刻。便绝不起身。

之后太子妃也来了，一身正经的太子妃吉服，还带着三个儿子，景王闻讯，也拖家带口赶了过来。

皇帝干脆躲在寝宫中，闭门不出。

从下午到凌晨，依旧是大门紧闭。

最后连东宫中的婢女奴才也加入其中。上上下下近百人都跪在寝殿前。

天将破晓时，天边已经露出一点点黎明的曙光，虽然微弱，但足以晕染整个天空。

寝殿的金丝楠木门被缓缓推开，皇帝一身朝服，从里面缓缓走出。

“传朕旨意，贤妃目无王法，恃宠而骄，除去封号，贬为贵人”

上前亲自去扶起太子。太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情真意切地喊了声，父亲。

一对皇家父子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