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金陵官场的黑暗暴露于人前，无异于是让整座冰山一点点从黑暗深海中浮出。

即便冰山暴露于阳光之下但其融化后所形成的雪水，也仍旧是冰冷刺骨的。每一寸都带着蚀心跗骨的力量。

“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他们也不能拿本王如何。既然父皇需要一把能替他清扫六部的利刃我愿为他手中利刃。”叶临宸敛眸眼中掠过一丝决然之意。

“殿下这话说的倒是像要慷慨赴死似得。”谢瑶光睨他一眸婉丽倾唇，低眉浅笑，“我这个做谋士的总不能把您把火坑里推吧”

“我只想做自己该做的。”

横眸睇向窗外檐角垂下的檐铃，谢瑶光语气愉快，“您放心便是。有我在谁也别想保住谁，无论是白、付二人都在劫难逃。”

“谢小姐心思缜密，我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我担心寿王不会那么轻易舍弃吏部，纵然你说的话确实在理。”叶临宸不可置否地移目看向她，低声道：“我只怕寿王会为了这个白采殊孤注一掷，拼死保他。”

毕竟白采殊的吏部可是一块肥肉谁都眼馋。

“殿下您不必担心这点。寿王还没蠢到要和陛下作对的地步。这件事情是由您发现的但是却是陛下要审，是陛下想要朝政清明。所以寿王若是不知死活的要同皇上抢人，反倒是中了太子的计。”扬起眉梢，谢瑶光眼中投了零星的笑意。

“最好如此，才不浪费你一番心血。”

“那事成之后殿下可愿记我一功”刻意就尾调拉长，唇际呷了丝莫名笑意。

闻言叶临宸挑唇一笑，“自然。”

“殿下和那些我与你推荐的官员，交往的如何可有特别满意的，这次吏部尚书会有空缺按照惯例会有所考校。我希望殿下能够掌控吏部，也算是替后面铺路。”谢瑶光轻浅挽唇而笑，“若是那些人殿下觉得不合适我这还有。”

“我觉得翰林院编修颜舒聿是个不错的，性子虽然是有些刚直但是一心为民。留在翰林院实在是埋没人才。”斟酌少顷叶临宸方接过话茬。

手指勾动着裙上的流苏禁步，谢瑶光扬唇语气里柔意款款。“殿下若是选他去金陵确实是为百姓谋福祉倘若是吏部他未必合适，他这性子不太适合在京中为官，过刚易折便是这个道理。留他在京城无异于是让宝剑蒙尘。”

“那依谢小姐你的意思，我应当推举谁”

“殿下只要记住您是在为陛下举荐人才而不是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这些人未必会对您带来多少助力。”谢瑶光将禁步上的流苏打了个结继而莞尔道：“但是他们日后一定会成为您最大的助力，是最意想不到的力量。”

皇帝要的六部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六部而不是被任何一方把持。

君为山，臣为江，江自山中流是为臣之道。倘若一旦江水没过山头，这便是泛滥是大不忠古来帝王者最忌讳如此。

推荐给叶临宸那些人虽然未必出身高门有的可能不过只是一些末流的小家族，但是这些人往往都特别忠诚又向来注重知遇之恩。

他们在寿王和太子那边难以得到重要，可只要一将他们放在重要位置就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与他们交往坦诚相待即可。

“我明白了”叶临宸抬头看向谢瑶光的容颜莞尔声道：“在这些地方你倒是煞费苦心，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不若交给我处理”

“殿下能够知人善用是好事情。只不过要是交给殿下您来做。我岂不是要一直提心吊胆的”谢瑶光沉眼放开手中禁步，婉丽倾唇揶揄起对方。

听着谢瑶光略带俏皮的语气，叶临宸挑眉一笑：“是你故意调高了抱月揽星楼的物价吧。故意引我注意到夏辅。也因此让夏辅对你印象不好。”

知他意有所指，谢瑶光反倒是装出一脸困惑地睇眸瞧他。一手端着茶一手茶盖缓缓划过杯沿，眼中揶揄意味十足。

“你知他一上任必然会去查户部的烂账，也想给他创点政绩。所以干脆胆大妄为些让人刻意在账册上做点手脚，夏辅察觉到揽星楼物价有变必然会想去了解事情结果如何。”叶临宸似是想到什么，低笑一声，“旁人哪里会同他这般去酒楼吃饭还得问得这么详细，想不引人注目都难。那日在金陵他与我说你瞧着就是个精于算计的，怎么也不想是会出这种纰漏的人。”

被人揭穿心中打算谢瑶光也不恼，反而是抬袖掩唇轻笑一声，“我是商人他是官，对于我有这种印象也不奇怪。只不过我再怎么精于算计也不是神，出个纰漏不是正常么？”

“你的神机妙算和惊才绝艳，我向来佩服。”

神机妙算？惊才绝艳？谢瑶光暗叹道。若非身负莫须有的罪名，若非不愿见故人长负冤屈而眠。她如何不想像寻常闺阁女子一样，赏花观鱼，抚琴绣花。而不是现在这样玩弄阴谋诡计永沉于黑暗中身不得脱。

“殿下这话说的，是把我比作那街头的算命先生似得，能掐会算。”谢瑶光嫣然抬眸睇他一眼，面上露了笑意，“我可没有那神机妙算的本事，只不过一切都是恰好而已。”

恰好又岂是恰好呢？只是那些人都自觉做得天衣无缝，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殊不知朝堂无法惩治他，皇上不能惩治他，但是上天在看着呢所有的罪恶都不容消洗。

听着谢瑶光的话，叶临宸微微有些错愕。他原以为谢瑶光只是一个玩弄权术，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人。

现在自己竟然在她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想到自谢瑶光入京以来，京中平衡就开始逐渐被打破，风波诡谲的样子。

叶临宸就忍不住感叹起来。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才气惊人，颇俱手段的人。居然选择了自己这个无权无势又不受宠的皇子，真的只是为了他日能够位列太庙么？

“殿下半月后的夏猎你可会去”谢瑶光把玩起手中茶盏，闲来询问道。

“嗯，谢小姐也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