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谦看见许为初,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略显无力地扯出一个微笑:“稀客啊。”
“进去说吧。”
穆谦一挑眉,干脆地一点头,侧身请他进门。
两人落座,穆谦有气无力地向后靠着,眼睛半睁不睁的慵懒。
“许先生看到了,我最近身体不适,有什么话还是直说比较好。”
许为初审视地打量着他,并没有急着说明来意。
“穆导是病了?我记得那天早上,穆导还很精神呢。”
许为初说的是他从江一诺房间出来的那个早上。
那天穆谦的精神面貌好得很,还有心情假模假样地和他打招呼,不过三天时间,能病成这样?
就像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穆谦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许先生是不是想听我说,我是被气病的?可惜了。”
许为初一摊手:“穆导误会了,我只是出于对长辈的关心,多问一句而已。”
穆谦一掀眼皮,略带嘲讽的目光落在许为初身上。
许为初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温润谦和的模样,仿佛真是一个关心长辈的后生。
穆谦撑着扶手微微起身,锐利的目光与许为初平静的视线撞上。
穆谦说:“如果只是闲聊的话,我并没有那个好心情在这儿陪着。”
左不过就是为了小蔚的事情来求他,还敢摆出一副胜者的姿态炫耀。
穆谦真不知道是该说他蠢,还是该说他没脑子了。
“许为初,承认你没有能力很难吗?”
穆谦逼人的视线紧紧盯住许为初,像狩猎的猛禽,不容猎物逃脱:“你就是办不到,找不出江一诺身边隐藏的麻烦,所以你来找我,希望我告诉你,谁要对她不利。”
“我说的对吗,股神先生。”
话音落地,房间里的静谧如潮水般涌来。
许为初不动声色,眼睑低垂,嘴角还噙着温和的笑意。
他一抬眼,眸中波澜不惊,似一潭死水,却藏着令人心惊的危险。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要不要合作?”
合作?
“我为什么要合作?”
穆谦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讶异,他饶有兴趣地反问,又重新向后靠了回去。
许为初语气平静的叙述:“因为你让那些危险分子混入了剧组,差点伤了她。”
“所以呢?”穆谦再次反问。
团队他已经换了,是谁在背后搞动作他也弄明白了,为什么要合作?
所有事情小蔚都能够自己解决,他没什么可操心的。
从头到尾,许为初都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罢了。
或许是从穆谦的态度里觉出了什么,许为初突然自嘲一笑:“没什么所以了。是我唐突,自己的女人还是自己护着,管他是亲爹亲娘还是小舅舅,都一样的不靠谱。”
“她亲爹亲娘确实不靠谱。”穆谦扬声说道。
许为初离开的脚步一顿。
穆谦身形不动,半阖着眼,缓缓说道:“你知道我和她初见那一天,她有多狼狈吗?”
许为初身侧的手突然攥紧。
穆谦一句话,无情地将他拽回了那些失去光明的黑暗中。
愤怒和心疼堵在胸膛,许为初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刀刀都落在那个半躺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他从牙关中挤出一句:“她的狼狈,就这样被你当做谈资吗?”
“可别冤枉我,我就是想和你打个赌,赌她七天之内,一定会跟你提分手。”
穆谦仰着头,自下而上地与许为初对视。
明明是他位处低位,却让许为初觉得心中不安:“大言不惭。”
许为初转身就走。
穆谦在他身后又说了一句:“明天开始,让那个孩子和江一诺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
“砰——”
门被关上,穆谦笑了一下,身上绷着的那股劲儿松懈下来,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摄心术使用一次,所消耗的精神力与被使用对象的精神力成正比。
换句话说,被使用摄心术的人精神力越高,使用精神力的人就会耗费越多的精力。
江一诺与穆谦同为摄心术传人,精神力不相上下。这次穆谦强行对江一诺使用摄心,透支了自身所有的精神力。
他只想赌一把……
-
许为初从穆谦的房间离开,独自走向酒店的天台。
初秋的凉风打在身上,让他混沌的思想有了些头绪。
从他在片场找的江一诺开始,就一直有一个想法盘旋在脑海中,让他将重逢以来的所有事串联成一条线。
姜蔚和江一诺是两个身份。
那一天,枪袭的片场,穆谦情急之下喊出的名字是“小蔚”。
穆谦团队的人,叫阿诺“江爷”。
这个“江”,到底是不是他以为的江一诺的江。
还是,姜蔚的姜?
在他查到的季言的资料里,也提到了一位姜爷——冥府现任首领。
这太过匪夷所思。
许为初深吸一口气,后背上的冷汗浸湿了上衣,被风一吹,简直凉到了心底。
为什么穆谦给江一诺配备单独的团队,却没有对剧组多加管理?
他在保护阿诺的安全,但又并没有紧迫感,更像是有备无患。
这样的有备无患对穆谦来说意义不大,有真正的危险到来的时候,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就像那天在片场,如果不是白洛狠推了江一诺一把,那枚子弹就会实实在在地打在江一诺身上。
而之后穆谦的反应,才真正是把“保护”两个字落到了实处。
夜风吹得许为初头疼,他双肘撑在栏杆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捂住了额头,剑眉紧皱,眉心印出几道痕迹,容纳星辰的双眸紧紧闭着,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烦闷”两个字。
或许江一诺这个身份,就是穆谦认为的最大的保障。
这确实是最大的保障。
不管是冥府的姜爷,还是编剧姜蔚,都和江一诺没关系,这才是最好的。
-
回到江一诺房间的时候,小姑娘还没醒,窝在沙发上蜷成一团,还没到占到长沙发一半的地方。
许为初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残余的凉气,才走到近前,蹲在沙发旁。
他的手指悬在空中,一点一点描绘着江一诺的轮廓。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都怕脏了她的人。
许为初清浅一笑,歪着头眼睫轻颤,恍惚间,是那年春光正好,杨树下站着的白衣少年,在漫天的飘絮中,冲她温柔一笑。
江一诺醒了。
她抬起手,摸上许为初滑嫩的脸蛋:“妹妹真好看。”
许为初笑了一声,凑过去抵住江一诺的额头,轻轻一磕:“叫初初。”
“好,妹妹。”
江一诺睡眼惺忪,还不忘记要皮一下。
她一抬头,蜻蜓点水般在许为初唇上落下一吻。
“和楚哥聊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