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把小命保住了,都欢喜不尽,这才把船靠近吴骥才。吴骥才大喜之下,教人夺了战船,便要着人捉拿这些兵士,刘启拦住道:“叔叔,侄儿已经答允了不为难他们的。”吴骥才这才住手。
众人到了水寨下船,便有二人前来相见,吴骥才引荐道:“少主,这二位是属下的助手,一个是‘水鬼’张四郎,一个是‘铁掌开山’黄泉。二位贤弟,这是大圣天王之后少主人。”当下众人各自见了。
那‘水鬼’张四郎笑道:“公子年纪虽然不大,却有这般高明的手段,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竟然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说着话,众人簇拥着上山,过断金亭,至聚义厅,吴骥才让刘启当中坐了,自己做了第二把交椅,这才问道:“这姓李的狗官,一向不是我们的对手,今番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黄泉哼一声道:“照我看,这是仗着人多,又是趁夜偷袭,这才敢来咱们汨罗江上放肆的吧?”
刘启愣了一下,奇怪道:“汨罗江?叔叔,咱们不是回洞庭湖么?怎么到了汨罗江上来了?”
吴骥才叹了口气,道:“少主,做叔叔的也不瞒你了。我们洞庭帮三年前就已经被攻破了。”
刘启大吃一惊,“噌”的一下便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叫道:“什么?洞庭湖被攻破了?我爹娘呢?”
吴骥才又叹息了一声,低了头道:“三年前,狗皇帝派少保岳飞来攻,原本互有胜负,他一时倒也奈何我们不得,叵耐黄诚、杨钦这两个狗头忽然反叛。岳飞用杨钦之谋,决堰放水,浮草塞木,我们久在水上生活,优势尽失,被打的打败。杨大哥被牛皋所获,解上临安,大哥全家七十余口就戮。”
刘启一听全家遭此大难,一口气捯不上来,大叫一声,双睛一翻,直接晕死过去。三人急忙抢上扶住,七手脚相救。刘启良久方醒,“啊呀”一声,哭道:“爹啊!娘啊!孩儿不孝!十五年方回来,已是天人永隔!这苍天何其残忍?竟不让我刘启见双亲最后一面!”伏地哀嚎不已。
三人都劝道:“少主节哀。”
刘启哭了一阵,咬牙叫道:“赵构小儿!岳飞狗贼!我刘启指天盟誓,若不报此仇,此生誓不为人!”
吴骥才见他悲愤不已,怕他伤了身子,道:“少主能有此心,杨大哥在天之灵必定十分欣慰。但岳飞乃是山西大侠周侗的入室弟子,本事十分了得,那赵构又是当朝的天子,岂是那么容易杀了他们的?可恨黄诚、杨钦二人,杨大哥待他们不薄,谁知是这般见利忘义的小人,真真可恨得紧了!”
刘启沉默了片刻,道:“叔叔所言极是,岳鹏举之名侄儿在南海也有所耳闻。哼!也罢,我先杀了黄诚、杨钦再说,这两个现在何处?”
吴骥才道:“这二人现在已经入了军了,就在岳飞军中。”
刘启又哼了一声道:“这却很好,我正好连他们一道宰了,剜出心肝祭奠我爹娘。叔叔,烦劳你准备香案牌位,侄儿要先祭拜先父母。”
吴骥才道:“不消少主吩咐,请随我来。”当下领了刘启转入厅后,先给杨文武换了一身麻衣孝服,过了几重院落,来到一个小屋里,当中两个灵位,上书“大圣天王杨公幺之神位”“大圣天王后杨门许氏之神位”,旁边更有灵牌无数,想来便是洞庭湖一战中损失的弟兄,摆着三牲祭品,点着长明香烛。
刘启见了父母牌位,忍不住伏地嚎啕痛哭起来,其间悲痛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就连吴骥才三人都忍不住心里发悲。
就在众人心里凄苦的时候,一个喽啰过来道:“大当家的,盘龙寨的孙当家的来了。”
这里话音才落,就听外面打雷一般的叫道:“老吴,我听说李山那厮带了兵过来找你的麻烦,你他娘的没事吧?老子来帮忙来了!”一边说着话,就由打外面进来一人,身长九尺,十分壮硕,方面阔口,须如钢刷,眼若铜铃,腰佩钢刀,足蹬皮靴,大步流星。
他一看众人都在这灵堂里,愣了一下,道:“老吴,给大哥上香呢?咦?这厮是谁?”
吴骥才道:“孙三霸,你他娘的瞎嚷嚷什么?这是少主!少主回来了!”
孙三霸惊道:“这是少主?少主回来了?”
刘启站起转过身来,行了一个后辈礼,满脸泪痕哽咽道:“孙叔叔,是侄儿回来了,侄儿回来晚了!”
孙三霸勃然变色,对着吴骥才就骂道:“老吴,你娘的喝多酒发昏了?李山转眼即至,你倒好意思让少主身陷险地?大哥如今就只剩了这一枝独苗,若有个好歹,你要咱们如何在九泉之下去见杨大哥?”一边破口大骂,一面抡起砂钵大的拳头就要打。
张四郎、黄泉二人急忙拦住道:“孙寨主且慢动手,李山已死,官军都败走了。”
孙三霸奇道:“死了?我听说这狗官带了二千多人来剿你们,你们不过五百余人,居然能够将他们打退?还杀了李山?”
黄泉道:“我们哪有那本事?是少主施展手段,箭雨丛中凌空飞渡过去,简直比飞鸟还灵活,临阵一剑削下了李山的狗头。”
孙三霸悚然动容道:“少主如今本事如此了得?那何愁杨大哥和兄弟们的血仇不能得报?”
刘启流泪道:“恨侄儿资质驽钝,不能早些回来,不然,不然……不然安得如此?”
吴骥才看了张黄二人一眼,叹道:“少主节哀,逝者已矣。大哥在天之灵想来也不愿意见少主如此悲痛。如今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报仇雪耻。我老吴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转脑筋的事情,我这一票兄弟,今后都随少主差遣了!老孙,你怎么说?”
孙三霸厉声道:“你他娘的这是什么话?还用说?咱们一样,盘龙寨但听少主差遣。”
刘启思忖片刻问道:“二位叔叔,咱们洞庭帮还有多少人?”
孙吴两个道:“总逃出来十来人,或占山,或据水,或流亡在外,流亡在外的不好说,但就这占山据水的每个人也都拉起了成百上千的人。”
刘启点头道:“侄儿打算往临安走一遭,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二位叔叔了。”
二人吃了一惊,道:“少主要孤身犯险?这如何能够?那岳飞本事不小,又统领大军,这……还请少主三思,如若不然,带了我们两个老的去,也好有个照应。”
刘启把头摇了摇,道:“二位叔叔若跟了去,谁去联络先父旧部?侄儿此去,能报得了这仇也就罢了,若报不了,侄儿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绝不会平白的丢了性命。”
这两个见少主人毅然决然,苦劝不得,只得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少主自己小心,若有不便的时候,一封书来,别人不敢说,我们几个是赴汤蹈火,刀山油锅也决不会皱一下眉头。”
刘启再拜道:“如此,麻烦几位叔叔了。事不宜迟,侄儿明日便走。几位叔叔也小心应付。”
几人只得应了。
转过第二天,刘启教把那些官军捆到父母灵位前,一个个全都宰了活祭,可怜那些人以为有条活路才投诚,谁想到到头来免不了做了刀下鬼。刘启拜别了父母牌位,这才提了宝剑,背了包袱下山取路往临安来,有分教:
剑气冲天,说不尽江湖旧事;恩怨情仇,分不清谁是谁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