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众人都看得呆了。就连崇黑虎也不禁暗捏了一把冷汗,心里道:“好险,所幸不曾与他交恶,不然就他这一手快剑,我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刘成越打越是心惊,临末了,虚晃一刀,扭头就走,刘启却也不追击,带了崇黑虎就往君山下走。此时众人虽被刘启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法吓了一跳,但是到底都是些仇恨在身的血性汉子,只是在一惊一呆之后彼此复又动起手来。
刘启如今只想早些离开了这是非之地,领着崇黑虎下山,有阻挠的,一剑一个都杀却了。
这君山乃是他自小生长的地方,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故而两个人只管往人少的地方取路而走,也不用担心走到死路上去。路上倒也遇到一些人,他们原本是各帮各派领命把守山道,接引宾客的弟子,听得山上动静,不明就里的都往上赶,有些倒霉的正遇到刘启下山,也都不明不白的做了剑下亡魂。
看看到了山下,正好也有不少的船只,两个人上了船,才要离去,便听得背后不远处有人叫道:“两位慢行!等一等则个!”
二人回头看时,只见那个天山派的公孙琦领着郑中原、辛弃疾奔下山来,已到近前。刘启便等三人上了小舟,这才把绳子解开了,竹篙一点,将船撑离了岸边。
待得船行数里,辛弃疾回首君山,仰天长叹道:“我本以为国破家亡,人当怀有悲愤之心,一并向前,谁知如今这般?光复河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刘启一边摇橹,一边冷笑,却不说话。公孙琦也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刘启。
郑中原忽然问道:“这位小兄弟好本领!未知姓名,师从何人?可肯相告一二么?”
刘启道:“我叫刘启,表字文武。”
郑中原愣了一下,苦笑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未知天下还有刘少侠这样的好本领!未知少侠是哪里人士?师从何人啊?”
刘启斜着眼觑了一眼公孙琦,冷然道:“本地人士。”
郑中原听他说话十分的不耐烦,说了姓名籍贯,却对于自己师门闭口不谈,知道是有意不说的。他三番两次的询问,那是碰了老大的一个钉子,只得尴尬一笑,把话头一转道:“此次英雄大会原本是要商讨同抗金国的大计,唉!怎料的是如此收场?就连南北二丐两位老英雄都是如此啊!”
刘启哼了一声,道:“可惜了大好江山!”
辛弃疾叹道:“昔年魏武皇帝评论袁本初道:‘临大事而惜身,见小利则忘命。’今日见如此群雄,与昔年袁绍何异?天下如此,岂不痛哉?”
郑中原和崇黑虎也都跟着叹息了起来。
便在这时,猛听得身边一人仰天大笑道:“辛先生也是个英雄,怎地如此书生气?虽说你们读书人讲究天下大同,舍生取义,然则人生在世,岂能真如书中所言?况夫江湖之上的情仇纷争,又岂是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揭过的?”
三人都吃了一惊,才发现原来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语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山派苦渡禅师的弟子公孙琦是也。辛幼安大怒,按剑道:“公孙兄不肯帮手也就罢了!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揶揄我们?我虽然打你不过,难道就怕了你么?”
公孙琦安坐船中,抱胸冷笑,道:“先生性急。琦有一言,不妨略思之。我与家师虽然僻处天山,但也知道中原板荡。辽金起于北方,大夏雄踞河套,吐蕃、大理莫不虎视眈眈,以图中原。而今江北沦陷,宋国偏安江左,诸位号召群雄,想要振臂一呼,戮力同心,驱逐鞑虏。原本是天大的好事,可惜……可惜啊!”
郑中原奇道:“可惜什么?”
公孙琦尚未回答,刘启已然冷笑问道:“我想请问,若是我杀了诸位全家,诸位是否能因如此大义放我一马?”
崇黑虎方才死里逃生,正是因为和刘成结了梁子,不过一招半式的输赢尚且如此,何况是灭门的大仇?不由得一怔。辛弃疾略微思索,叹息了一声道:“阁下若是当真,俺便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定要与你斗个死活。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若是不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我时,你既杀我全家,我也要,不死不休的。”
郑中原大吃一惊,他和辛弃疾也算故交,彼此钦慕才华。这读书的人,十有九都讲究孔子的“仁者爱人”,哪知道辛弃疾竟然说出这般恶狠狠的话来。
刘启再次一声冷笑,并不吃惊,只是依旧“哗哗”的摇着橹往前方行船。
公孙琦戏谑笑道:“连辛先生尚且如此,何况江湖上的人呢?我虽然首次来到中原,但也听家师说起过,江湖上血雨腥风,并不比战场上好多少,更何况其中各种利益,盘根错节,又怎么可能单凭一场聚会,一顿酒席就能够化解得了呢?”
崇黑虎、郑中原和辛弃疾三人何尝不知道公孙琦说话的道理?只是现如今程朱理学盛行,更兼之孟子的“舍生取义”的思想根深蒂固,是否能做得到尚且不说,但人人心中总是怀揣着这种天真的理想。现如今公孙琦、刘启把这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众人都明白过来,长叹了一声,无法言语。
公孙琦却不管他们,只是在黑暗中把眼瞧着刘启,半晌才道:“兄弟好本领,不知道可是南海派东方大侠的弟子么?”
刘启不料被公孙琦一语道破,只得道:“家师正是南海派飞仙岛主东方逸云。不知令师安好?”
郑中原吃惊道:“怪道小兄弟本事如此了得,原来是南海派东方大侠的传人,幸会,幸会。”
刘启冷冷的道:“我师父可从来不是什么大侠,郑先生休要说错了。”
郑中原脸上颜色微微一变,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东方逸云剑法虽然高明,与天山派的苦渡大师一时瑜亮,但为人任性,全然不似苦渡禅师那般仁慈侠义,生杀予夺但凭自己好恶,行侠仗义之事固然做了不少,但滥杀无辜、助纣为虐的事情也没少干,以至于江湖上毁誉参半,号称“剑魔”。其后因为某些事情,东方逸云隐居南海飞仙岛,极少再在江湖上走动,所以年轻一辈少有人知。
但郑中原、崇黑虎都已过而立之年,少年时期正是东方逸云名头正盛的时候。要说他们不知道东方逸云当年的所作所为,那当真是鬼都不信的。现下郑中原说客气话,却被刘启毫不留情的噎了回去,莫说是郑中原,就连崇黑虎也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黑暗之中刘启瞧不见几人颜色,却也知道气氛尴尬已极,他倒也没有不顺心,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摇橹前行。
公孙琦道:“家师安好,未知东方前辈可还康健?”
刘启哼然道:“很好。”
公孙琦问道:“兄弟这是要往哪里去?”
刘启道:“莫要乱叫!咱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了兄弟了?”
公孙琦听他语气不善,哑然失笑起来。他师父苦渡禅师和东方逸云打了一辈子,谁也奈何不了对方,这事情他是知道的。两个人谁也不服谁。甚至于东方逸云僻居南海,苦渡禅师隐遁天山都是为了这个“天下第一剑客”之名。
正是:
文无第一全凭笔,武无第二尽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