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本地人?”方远怀疑地看了那男子一眼。
男人叹道:“小的是漯州人士,家里头窘迫的很,便到这边讨个生计,卖卖力气也能养活几口人。”
见男子没有任何慌乱的表现,方远便专心盯着手下搜船。半晌,手下来报,“没有任何发现,底下是这人的妻女。”
方远眉头紧锁,这顾家小姐究竟被人藏到了哪里,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走吧,先去别的地方。”
干瘦男子瞧着方远一行人离开,转身去了船舱,舱里是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肤色黝黑,怀里正揽着个小女孩。
“没被察觉出什么不对吧。”
“自然没有,人又不在咱们这边。”
“行了,林儿留在这边,你过去告诉他们早点解决,可别多生枝节。主子那边也被人缠住,一时脱不开身,直接去纸上地点就好。”男子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交给那妇人。
顾淮叶这次没被绑住手脚,只是有人拿布条把她眼睛遮住,似乎是要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进去,别乱动!”有人推搡了她一把,少女没站稳,趔趄地撞在那人要自己进去的地方,上边似乎堆着些竹编的小玩意。
顾淮叶被人摁着头塞进一个狭小的空间,因着太过低矮,进来的时候额头不小心撞了一下,抬手摸到一片温热,真是倒霉透顶,片刻便感觉移动起来。
伸手试图推动那扇挡板,竟被上了锁,怪不得一点都推不动。不过自己这是要被运到哪里去,想来应当是接应的人的了命令过来,先前的地方兴许不再安全了罢。
也没过多长时间,顾淮叶就被人拉了出来,然后便听到机关的响声,身后两人将她眼上布条摘去,是间古朴典雅的屋子,西侧书架靠在一边,竟是条向下的楼梯,阴森森的。
“主子交代将她关进去,待会儿会派人过来。”略高些的男子皱眉。
另一人露出些嘲讽的神色,“哼,还是那人?真是便宜他了,这官家小姐哪个不是细皮嫩肉的。”
“主子的安排,咱们只管听着就是,何必多言。”说着便将顾淮叶一把推进甬道。
书架正缓缓合上,顾淮叶试图从里边推开书架,却是严丝合缝的。无奈只得咬牙往里头瞧瞧。
大约是五十级台阶,全是青石板砌成的,透着森森凉意,底下的空间宽敞起来,往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墙面挂着壁灯,灯光昏黄。
顾淮叶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向前走着,十来米处有间屋子,再往前便是一扇厚重的铁门,上边挂着大铁锁。屋子的门微敞,里头隐隐散发着浑浊的秽物味道。
推开门,里头有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边却是极好的被褥,布料瞧起来甚是昂贵,右侧摆了个木桶,那味道隐隐就是从木桶中传来。
顾淮叶轻手轻脚地过去,探头过去,正与木桶中那双凄厉的眼睛对视。心里一惊,不由向后退去,跌倒在地。只见木桶里囫囵个是个女人的模样,四肢竟都被折了去,模样凄惨,披头散发,净是些秽物。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逐渐涣散,片刻便成了一副痴傻呆滞的模样。
“你是谁?”顾淮叶试着和她沟通,那女人却只是嗳嗳地发出响声,眼角流下一行血泪。
这是将她舌头剜了去,所以说不出话来。
顾淮叶心中慌乱,这女人的惨状也预示将自己抓来之人的残忍。同自己结下梁子的,又有如此大的能力,能在全城搜查的情况下将自己送到这里,定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她猜测,**成是那操纵五石散的幕后之人,只是,真的犯得着为自己大动干戈么?
正想着,外头传来徐徐的脚步声,顾淮叶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将头上那支银簪塞进袖中,紧紧捏在手里。
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左脸上一小块精致的银色面具,披了件白色斗篷,唇边带着笑,眼神却阴骘得很,“顾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终于知道谢筠在意的人生得什么模样,终于能让谢筠尝尝失去的滋味儿......
“我不认识你。”顾淮叶紧绷着身体,这人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那种阴冷的感觉教人遍体生寒,这人,必定不是善茬。
“你对谢筠来说很重要吧,你说若是看到你被欺辱,谢筠会怎样呢?”男子玩味盯着顾淮叶,“他是会抛弃你,还是会就此一蹶不振。”
顾淮叶有些好笑,“你恐怕有什么误会,我和谢筠不过泛泛之交,你这般话倒像是说我同他有什么苟且。”
“说谎。”怎么可能只是泛泛之交?泛泛之交会大张旗鼓找上自己,威胁自己不要做些自取其辱的事情?
“所以你是要杀了我。”
“不,”男子笑眯眯地指着木桶里的女子,“你同她做个伴如何?”
这便是要将自己做成人彘,顾淮叶倒没什么特别的表现,面上始终淡淡地,她瞧了男子半晌,笑道:“你害怕谢筠对吧,所以便将气撒在那些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你宰割的人身上。可笑,可悲。”
“哼,你现在笑得出来,只是不知道待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男子被少女戳破了心思,虽然恼火,可一想到待会少女的境地,就觉得愉悦,“进来吧,她归你了。”谢筠啊谢筠,即便你能找到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说罢便转身出去,只瞧见一个大腹便便模样的中年男人,锦衣华服,目光黏腻像是长在顾淮叶身上一样,手里还握着一截铁链。
那中年男人进来便将木门上了锁,“姑娘害怕么。”
还没等顾淮叶回答,便将手中铁链一甩,狠狠抽在少女小腿上。顾淮叶只觉腿上一麻,猛地跌倒在地。那中年男人见状,面上浮起兴奋,嘴角上扬,喃喃道:“别怕......”说着便又是一甩,砸在少女后背。
顾淮叶只觉得嘴里都是血腥味,没关系,再忍一忍,忍一忍.....
中年男人一把将顾淮叶从地上揪起,撇在那张木板床上,这下顾淮叶倒是明白为何这榻上的被褥同这里的脏污格格不入,原来只是为了方便这人行事。
顾淮叶觉得肩头一凉,只看到男人离自己愈来愈近,那人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机会来了。
顾淮叶等得就是这一刻,她将藏好的银簪拿出,那男人只觉得喉头一痛,动作停顿了片刻。少女抓住机会,一把拉过铁链,顾不得腿上伤痛,牢牢套住男人脖颈。
良久,木门轰地被人踹开,扬起一地灰尘。
身披黑色大氅的青年就站在门外,他踹开门,只瞧见手里狠狠拽着铁链的少女,中年男人萎靡在地,脖颈上还套着铁链,早已没了气息。
少女抬起头,眼眸微红,发髻散乱,额角还有一道血痕,只听她淡淡地开口:“走罢。”
谢筠只后悔自己没能早来一刻,方才只见着白蘅端坐在上边喝着热茶,不紧不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说,“你来晚了。”
顾淮叶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银簪,跪坐在地上,拿衣袖轻轻擦拭上头的血迹,好半天没有做声。
谢筠慢慢蹲下,这下他才瞧见少女正啪嗒啪嗒掉着眼泪,裙摆处被眼泪浸染出一小块深色。
少女白皙的颊上微微肿起来,泛着红,隐约是个手掌的轮廓,谢筠将少女揽进怀里,这才发现少女背上也浸出点点血迹,只听见少女闷闷道:“谢筠。”
谢筠将身上大氅披在顾淮叶身上,抱着她一步步走出密室。所有参与进来的人,一个也别想息事宁人,白蘅也好,明珠阁也好......
门外还站着方远,他现在对这位顾家嫡女只剩佩服。
地上那中年男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多少无辜的年轻女子遭他毒手,至死都活在恐惧之中。顾家小姐用铁链将其了结,也算是为其他女子报了仇。
至于是怎样找到这里的,方远想起自己搜查完那几艘游船总觉得不大对劲,既然是靠卖苦力维持生计,为何手上半点茧子都看不到。是以刚一察觉到,便马上返回望江楼那边,船上早已空无一人。再看那高台后头有一人探头出来,正巧同站在甲板上的方远对视,目光瑟缩。
方远立马带人搜查高台下头,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下边还有一层小小的隔间。里边扔着解开的绳索,角落里还有一只碧色耳坠,小巧玲珑,看样子,顾家小姐方才就被关在这里。
另一边谢筠找到白蘅才发现自己被他戏弄了一番,留在太子府中的只是个替身,真正的替身早就带人脱了身。
后来探子察觉到白蘅的踪迹,就在城东一处宅院。谢筠先到一步,方远赶到的时候只瞅见靠在墙上的白蘅,嘴角还有一丝血迹,白色斗篷上全是脏污,倒像是被谢筠一脚踹在墙上,至于书架早被拆的七零八碎。
下去的时候,只瞧见甬道里明明灭灭的火光,前边传来轰地一声,黑衣青年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