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身为龙王的男子看着水镜中那张笑靥如花的小脸，向来厉色的眉眼间皆是温柔，直到耳边传来刻意的脚步声，他这才恢复那上位者的威严气势，平峻的神色幽幽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一名身后背着龟壳的老者。

“锁魔链可派人送过去了?”他负手，走到那人面前，淡声询问。

“是的，主人，只是这锁魔链乃一品仙器，就那样给了那清月观的观主，是否有些不值当?”想到那仙器，老乌龟就是一阵心疼，如今这四海八荒中一品的仙器屈指可数，可主人却连眼睛都不眨地就交换了出去。

“这件事务必瞒着龙母，以免多生事端，对姝儿不利，我欠她的太多了，但以她的性子，若是明着来，定是会被拒绝，所以我也只能暗中偷偷地为她打算，离尘子是大气运者，姝儿跟着他，修炼定能更加稳妥，如此，便能早日跃龙门，我便有理由让她堂而皇之地待在我的身边。”

说这些话的时候，男子清俊的面容上满是期望，但跪在底下的男子却显得有些忧心。

“主人，话虽这么说，但龙母那边...”

听到这话，身为龙王的男子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表情变得森然起来，“她在龙母这个位置上也坐的够久了。”

背着龟壳的老者猛然抬头，眼神惊愕地看过去，表情满脸凝重，“主人的意思是?”

男子转身，金色滚边龙袍随着他的动作显得越发压迫，而他则是走到不远处的书架后面，手中金光一现，书架从中间挪开，露出被隐藏的那幅美人画像，他深情地望着，伸手想要触碰，却又怕手心的汗弄脏了它，踟蹰间，听见身后人的询问，眼眸中闪过冰冷的寒光，唇角微扬，勾起摄人的弧度。

“听说鲛人一族的血泪可活死人肉白骨。”

“这不过是民间谣言罢了。”

男子挥袖，施法将那美人画像重新掩藏，然后转身，目光俯视底下人，嗤笑一声，尾调有些故意拉长道:“谣言啊...”

“主人是想...可这样是不是太....”看着眼前人陡然冷戾下来的眼神，背着龟壳的老者只得把剩下的残忍二字又咽了回去。

他该明白的，对于主人而言，从始至终，真是全心全意温柔以待的只有那个人。

可那个人，如今，已经将他抛弃了。

所以，这满心的怨恨，总得有谁来承受，要么是自己，要么，是别人。

这些年，主人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如期去十八层地狱走一遭，将那些对常人而来难以承受的刑罚都受上一遍，他折磨了自己，可依旧无法磨平心底的怨恨，所以，必须拉人陪葬，哪怕牵连到无辜之人。

可这世间的事情便是如此，山洪来临之前，没有一滴雨水会觉得它自己有罪，怪就怪，鲛人一族，太强大了，强大到，当初让他亲手逼走了他最爱的女子。

......

“咕----”

离尘子正深思着，一声咕叫便让他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回头，看着某个满眼心虚的小鲤鱼精，轻叹一声，引她进屋，将桌上的食盒打开，三素一饭，品相都很不错。

“吃吧。”料到这鲤鱼精不会辟谷，便提前让弟子准备了饭菜提过来。

“啊?怎么全是素的。”满目期待却落空的感觉着实难受，只是她在天水镇买的吃的前三日早已吃光了，如今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但就是还想抱怨一下!

从不远处书架上面拿了一本书册走过来的离尘子理所当然地回道:“这里是道观。”

道观不食荤，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可是我又不是道观里的弟子。”拿起筷子一边举步维艰，一边继续抱怨。

离尘子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一手执书，翻到昨日看到的页面，目不斜视地纠正她的歪理道:“既入道观，便要遵守道观的规矩，你若实在受不了，可以自行离开，我不会阻拦于你。”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黎姝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把自己闷死，这臭道士，嘴皮子倒是挺溜，不行，不能冲动，想想前三日的淋雨一直哭，再想想灵脉。

嗯...舒坦了。

夹个素菜丸子咬一口，艾玛味道竟然还不错，是因为前几天油水吃的太多的原因吗?所以这冷不丁吃点素的反而还挺合胃口。

于是，三七二十一，先把素菜丸子解决了，之后便是那麻婆豆腐。

妈呀，这味道，这口感，绝了。

“慢点。”看着那狼吞虎咽的动作，离尘子眉头紧皱，忍住想要说教的冲动，温声提醒了一句，“小心噎到。”

突然被关心了这么一下，黎姝还真有些不习惯，但她嘴上动作却是不停的，只是良心颇为发现抬起自己的小碗问了一句:“你不吃吗?”

离尘子目光从那些好似被狗拱了的饭菜上移过去，落到她沾了饭粒的嘴边，眼神凝重道:“我已经辟谷了，还有，你右边嘴角沾了饭粒，拿掉。”

“哦。”抬起袖子便要擦。

“等等。”手中书册合上页面，离尘子从袖中掏出一方灰色的帕子递过去，“往后记得在身上随时备几块帕子。”

俨然一副说教的口吻。

黎姝盯着那隔着桌子递过来的帕子看了几眼，然后“哼。”的一声，撇过头去，继续扒饭，不管他。

小样，还管到本姑奶**上来了，我还就不理你，咋地。

被无视的离尘子:“.....”罢了，孺子不可教也。

收回帕子，继续看书。

话语消失，便是黎姝吃饭的声音最为清楚。

离尘子眉头也从轻皱到紧锁，最后只听“嗝~”的一声，小鲤鱼精撂下碗筷，满足地一笑，嘴角的油水和饭粒也显得越发突兀。

正待她起身活动活动，却发现手脚突然都不能动了，只剩眼珠子还能转悠。

而原本坐在她对面的离尘子，则将他手中那本书册再次合上，然后起身掏出帕子绕着桌面朝她这边走过来。

最后，动作平和地将她嘴角的饭粒连同油水一并擦掉，眼神专注，认真且仔细，好似她是一件需要拨乱反正的物件。

黎姝:“......”这臭道士有毛病吧，好气哦，可是不能动，只能干瞪眼。

“好了。”随着他一声落下，黎姝浑身一松，终于可以动了，一巴掌拍在右边的桌子上，她就要起身跟他好好‘理论理论’，但可能是一时起猛了的原因还是什么，脑海突然一晕，脚步踉跄，晃了晃头。

还是熟悉的感觉...

左手抓住要离开的人的衣袖，对上一双疑惑的黑眸，嘴角上扬，露出大大的笑容。

“臭道士，我可能要晕了。”

“胡闹，你...”训斥的话语刚起了个头，面前的少女便一头栽在了他的怀里，瞳孔微缩，正要把人推开，却发现她异样的脸色。

呼吸滚烫，额头的温度几乎要把人灼伤。

离尘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看不懂一个人...不，一只妖。

但他纠结了半刻，还是捏起衣袖，将人抱了出去，安置到了右方的隔间之中，虽然比较粗陋，但是平日里都会有弟子打扫，也算干净。

“怎么这么烫?”眼看着床上的人儿浑身的温度越来越高，离尘子再一次把脉，却依旧诊不出个所以然。

他自持医术精湛，可却看不出眼前这只小鲤鱼精身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去寻些退烧的草药来治治比较好。

“别，娘亲，别走，姝儿乖乖的，不要抛下姝儿...”起身的动作因为衣袖被床上之人拉扯住而无奈停顿，听着她梦中魇语，眼神温和下来。

即便是妖，可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捏起左边衣袖俯身轻柔地给她拭去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床上的人儿眉头紧皱，像是在挣扎一些什么，无意识地呜咽两声，可怜兮兮。

离尘子目光越发柔和，温声细语地哄着道:“好了，别怕，不会抛下你...”

话还未说完，便听床上之人突然咬牙梦魇一句:

“臭，臭道士，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