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国混战,各王侯肆意征战,几十年来常是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之景。各国的平静始于一年前的壶关之战,萧国大胜羽国之后,君侯间的态度开始发生了转变。
寒冬时节,萧条方歇,萧国王都萧城便有了歌舞升平的迹象。
巍峨磅礴的王宫大厦,整齐铺叠的青砖绿瓦,一个个谨小慎微的奴仆,一声声酣畅肆意的吹捧声,昭示着萧王宫里的一派齐乐祥和。琼花阁,萧王款待王公大臣的宫殿,此刻正歌舞笙箫,人声喧哗。
夜色尚浅,月华如水。
王宫小径的幽静处,女子手托银盏圆盘,盘上放有一盏金身酒壶。
纵然其他宫婢面色凝重,她却异常的柔和,温柔如水的眼眸里藏着些许坚毅和绝傲。
今天是萧王庆贺萧军战胜羽国军队后班师回朝的隆重日子,诸人皆是放松了警惕,只顾着畅饮高歌,享受美人的款待,就连一向谨慎多疑的萧王,听说也忍不住饮尽三壶美酒。因而,她奉命将膳房里封存的碧玉清酿送到御前去。
春夜,清风微寒,令她颤着双脚加快步伐,进入琼花阁后她便被那些粗俗的军营汉子的粗鲁举动惊到了,光影暗处,男人的手掌俱是随意的蹂躏着宫婢。
得了御前内侍大人的催促,楚姮急忙上前,莲步轻移的靠近了萧王,低眉垂首间给萧王斟上一杯,恭恭敬敬的呈递上去。
萧王俊秀的面庞因着酒兴微微有些红色,但目光慵懒,甚至有些清冷,淡淡的睨着下方将士,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跟前。
她心急如焚,不知该不该出言提醒大王,又是静候片刻,终忍不住轻声婉言道:“大王请用。”
清脆的嗓音如枝头黄鹂,也如山涧清泉,清风撩面般的感触从萧王心头划过,令他不自觉的抬头去打量这宫婢,然微微一怔的刹那,他突然出手夺过她手中的酒杯,顺势将她扯入怀中,就着她的柔荑将美酒送入口中。
她犹是惊得浑身战栗,却有股子冷静的感觉写在脸上,就听得萧王在她头顶上方轻问道:“寡人未曾见你近前侍奉过?”
他浓眉黑眸,目光在她身上随意的打量着,又好似飘荡去了别的地方,悄然间让她放松下来。
她双手微微抖动,方急忙回禀道:“奴方入内宫,一直在膳房做事,未有幸得见大王。”
“无妨。”
萧王笑而轻掷一声,淡然接过她手中酒杯,放置在案几上,将她下颌端于手中细细琢磨。“抬起头来与寡人看看。”
她闻言缓缓抬起头,对上他邪肆的眸光,双唇微微跳动。
萧王直白的目光在她身上随意游移着,她犹是再镇定,也忍不住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来。
“你……寡人倒有些眼熟。”他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她挺翘的鼻子。
她看得出来,萧王似有些醉意了,顷刻间莞尔一笑,略带青涩的回应他的问话:“许是大王路过宫廷时,果真看到过奴婢。”
“哈哈哈!”萧王被她悦耳的嗓音吸引住,缓缓靠近她的脸庞,欲要一亲芳泽。
她灵巧的捧着他的头,侧身被他搂在身下,挡去了众人的目光,悠扬的乐曲声中,她娇羞的应付着萧王的恩赏,修长的玉指慢慢攀上自己的秀发,于长发中间拔出一根闪亮的簪子。
她悄然取出簪子,藏于长袖之中,就被耳边紧张而急促的叫喊声恫吓住。
“有刺客!”
“保护大王!”
她顿时被吓得手软,不知所措间,人已经被萧王甩到身前,“噗——”钻心的痛楚从她后背袭来,痛得她顷刻间落泪。
忍着痛楚,她疾速举高手中的银簪,狠狠的朝着萧王脖颈处刺去,不料他拂手推拒开,只划伤了他的手臂,她人却是被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混在宴席中刺杀萧王的叛贼已经被御前护驾的侍卫首领杨羽一刀毙命,而其余叛乱的贼子也同样死在了杨羽的刀下。
女人忍着背后的剧痛匍匐在地,心知一朝事发,绝无缓转余地,便将手中的簪子朝自己的脖颈处用力刺去。
萧王怒极之时一脚踢飞她手中的簪子,踩在她的手腕之上,令她本是疼痛的面容再添几道痛苦之色。
“说出主谋,寡人饶你不死!”
“没有主谋,我就是主谋!”她凄然笑了。
一个宫婢,明知不交待出主谋就是死路一条,她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便让谨慎多疑的萧王不经意的对她感了兴趣。
这时,杨羽已经检查过被杀的叛乱将领的尸体,寻得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石令牌,上前回禀道:“大王请过目。”
萧王酒意全无,只淡淡的扫了眼那白玉石的令牌,道了句:“是她的人?死灰还能复燃?”他恨恨的加重脚下力道,令原本静默的女人禁不住一声闷哼。
“去查一查宫里还有多少她的人。”
“是。”杨羽道。
“找出来全部杀了。”他的面色阴沉下来。
一侧的内侍季厚问道:“大王,那她呢?”她,自然是指先王太后戚氏派来的这个女细作。
“拖出去喂狗!”他一脚踹开,不轻不淡的吩咐道。
殿中侍卫杨羽疾步上前,轻而易举的将她擒拿下。
“呵呵呵!暴君!其罪罄竹难书!天下人,人人得而诛之!”她不自觉的嘲讽道。
萧王不耐的低头扫了她一眼,当即一掌抵在她的喉咙间,冷笑道:“辱骂寡人,其罪当诛!”
“拖下去,一刀一刀削下肉来,在她咽气之前,再去喂狗。”
“是。”杨羽道。
琼花阁中的将士个个不敢大声喘息,时至今日,才知晓他们大王是何等残忍嗜血之人,又是何等的危险恐怖之人。也难怪,他能从一介待罪之身的反逃质子,一夜间成为权氏家族辅佐对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得了王位,必是人中龙凤,不容小觑的。
三年前,兴帝萧京春猎被袭,养病三月而亡。后萧国大乱,王太后戚氏干政,欲扶立公子德为新王。
不料,在赵国为质十五年的先王四子萧弋寒悄然回国,于郎中令权瑛的协助下,很快就举兵管控了王宫。
不日后,兴帝大公子萧佑德患心疾骤然而薨,萧弋寒顺利成为萧国新王。一月后,王太后戚氏被萧王迁出王宫,往虞城居住。三月后,戚太后染病薨。
由此,萧国彻底落入眼前的萧王手中,并有内侍季厚、侍卫首领杨羽、郎中令权瑛相助,即便相国周黎与其党羽不满,也无可奈何。毕竟,萧王室里那个懦弱无能、贪生怕死又好色的兴帝二子萧云远,即便是尊贵的宗室血脉,也无法和野狼一样的萧弋寒相抗衡。
她被带走之后,萧王回宫,琼花阁的佳宴随即也散去。
返回沧澜殿,萧弋寒还未坐下就让季厚匆匆去了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