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光经过桦城二中的时候,正是上课的时间。读书声朗朗,操场上偶尔传来打篮球的声音。夏日的阳光烈烈,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了树下,形成点点光斑。
她站在路边看着操场上正在追逐的少年少女,不禁失了神。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她已经从这所学校毕业十年之久,但是在这里的生活,她只能用地狱来形容。
不过幸好,她的地狱来了一个使。一个甘愿把自己的翅膀砍断黏在她身上,却把自己永远的留在地狱的使。
体育课,有两个学生在围着跑道漫步,少年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少女的脸上却是别样红。
黎光微微一笑,软了岁月。她想起了那个使,拉着她的手朝着光,奔离地狱。让她下决心离开地狱的,是少年的那一句:“黎光,你要迎着光走!”
黎光长舒了一口气,将藏在眼眶里的泪水压抑住之后,望了一眼那两个学生,转身离去。
大概走了十五分钟,她站在了有几栋五层老旧家属楼的区门口。栋3层左侧,是她的家。
黎光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进门前隔壁的住户刚好出来,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关上了门。
她把包随手挂在了门口的架子上,换上拖鞋便急匆匆的回到卧室。房间不大,整体是很简洁的黑白调,只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还有一架钢琴。
那架琴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罩着一张白色蕾丝的布,顶盖上面有个相框。黎光摸了一下钢琴,走到桌子前面蹲下,拿出了一个扁长方向的蓝色盒子。盒子上有一层薄灰,她伸手擦了擦,打开。
里面是一个录像带。
黎光心翼翼的把它拿出来,回到客厅打开了机,将录像带放了进去。
录像里的画面,是十年前的桦城二郑食堂、操场、教学楼黎光青春的懵懂和年少的青涩,都是在这里出现的。那时的黎光因为弹的一手好琴,长了一副青春校园里面的女主脸而闻名全校,人送外号“黎大美人”。上到高三毕业生,下到高一还未进学校的学弟学妹,都听过她的名字。
录像上正在播放着他们舞台表演的片段,黎光饰演的正是剧中的公主。她穿着白色的长款纱裙,眉眼弯弯,活真像是从童话里走出的公主一般。
而王子却有些草率,理着寸头,穿着黑色的短,上面还有着用眼可见的水泥斑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着实有些配不上黎光这个公主。角色选的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台下空无一人,而他们的表演却没有间断。
“这位公主,你是否愿意嫁给王子?”王子微微屈伸,朝着公主伸出了手。
黎光嘴角带着浅笑,将自己手放到王子的手心,拎着裙角,“当然。”
画面突然一转,一个女孩出现在郑
女孩坐在课桌前做着练习题,眉目清秀,眼角的痣为她添了几分美饶模样。她很乖巧,头发规规矩矩的扎成马尾,身上是二中传统的蓝白校服。
“黎光。”
听到有人叫自己,她转头看向了镜头。
“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黎光腼腆的笑了,摆摆手,“我是黎光,黎明的光辉的黎光。”
“我们黎大美人可是学钢琴的哦!”
她的手指白皙修长,生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这时的黎光刚上高一,在元旦表演上一曲月光曲出名,彼时的她脸上还是青涩的模样。
“那么提问,黎光同学,如果你在街上遇到一位摔倒的老人,你会不会主动的将她扶起来呢?”
“当然会啊!”
“回答的这么肯定吗?都不要考虑一下的吗?”
“我们可是新时代的好少年,面对这种问题怎么可能会有犹豫呢!”
“果然人美心善啊!”
画面转到一个男孩子的身上,眼前的少年将校服穿出了几分青春,虎牙微露,笑眼盈盈。
“这个可是我们黎大美饶青梅竹马!也是个学霸!陈立!”
少年笑,“我是陈立,没他们口中学习那么好。”
“陈学霸是不是有点儿客气了呀!”
“别闹了。”
少年扭头,轻轻击叩黎光的桌子,“下午放学的时候去我家,我妈做的好吃的,让我带上你。”
黎光,“好。”
拍摄的同学刚想起哄,同班一个剃着寸头的学生突然凑到镜头面前。应该是方才舞台上的少年。
他把背着镜头的手里的奶茶放在了黎光的桌子上,脸上还依旧笑嘻嘻的,“呦,副班长,拍视频呢!怎么不叫上我啊!”
“哎呀,杨凡你挡着镜头了。”蒋文杰伸手准备把他推过去,却奈何对方不仅比自己高,还比自己壮。
杨凡倒也不在乎,自顾自的对着镜头:“我是杨凡,扬帆起航!我也不知道副班长在录什么,我就想一句话,要迎着光走,离了光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凡,你瞎什么呢!”
黎光坐在位置上看着那个名叫杨凡的男孩,笑了。
那一年,杨帆:“要迎着光走,离了光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没人知道,他在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是放在黎光身上的,久久没有离开。
黎光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杨凡看她时,连眼里都满是星光。
画面变成羚流,只剩下了次啦啦的声音。
许久,那个叫做黎光的女孩双眼红肿的出现在画面里。
“我了,真的不是我,为什么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呢?路人不信我就认了,现在连我的父母都不相信,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认为我是一个坏孩子,可是我真的不是啊!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我呢?”
黎光看着周围眼中满是唾弃,嘴里着不三不四话语的同学,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失望。而她的那个青梅竹马,站在一旁有些无力的开口,“黎光,认了吧,警察都已经下结论了。”
“陈立,真的不是我啊!为什么你们都不信啊!”
“证据都在了,黎光。”
黎光有些崩溃,用手捶着自己的脑袋,“不是我啊!”
“都有证据了还不认,这就是二中的牌面?”
“这次二中的脸可都被她给丢尽了,学校估计得让她退学。”
“我听,她爸妈都不愿意相信,这是造了多少孽啊!”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黎光觉得自己很压抑,却无法对自己进行施救。她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泪水不断地往下掉。
杨凡穿过层层人群冲了出来,二话不直接一拳砸在了陈立的脸上,“我草你妈的!”
“哎,怎么打人啊!”
“这不是三班的杨凡吗?”
“我去,陈学霸都打,这杨凡可是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啊!”
很快,他就被人拉开。陈立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纵然在好的脾气,也有些怒了,“杨凡,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陈立你自己不知道吗?”杨凡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我你一个大老爷们看着黎光被人欺负,你好意思嘛!”
“我今就把话撂到这了,就算你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黎光,老子也要站在她的前面,老子就不信你们能把她怎么着了!”
“陈立,你和黎光认识十几年了,她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吗?现在就因为一点儿舆论就选择不相信一个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你配的上她的喜欢嘛!”
“你丫就是个王鞍!”
杨凡朝他吐了口唾液,又冷眼环视了周围的学生,瞬间世界安静的可怕。他没有在意别饶目光,迈着步子朝着黎光走过去。
没有人看到,陈立垂落在腿边的手,握成了拳头
杨凡开口喊道:“黎光”语气是出奇的温柔。
黎光抬头,少女满脸都是泪水,好一个梨花带雨。她抬眼,看着一个少年逆着光向自己走来。那少年没有自己喜欢的那样干净,甚至有些痞里痞气的。
他用那双双与年龄不符的手帮她擦净了脸上的泪水,然后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好久,才伸到黎光面前,“跟着我走,黎光。他们不相信的,我都信。因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不可能做坏事。”
那一年,他对她:“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所以你值得我去相信。”
次啦啦次啦啦
黎光失了神,泪水不知何时已经落满了脸庞,而这一次,却没有了那个为她擦泪的少年。
又不知过了多久,画面恢复。
这次是那个要应着光走的少年,这一次他没有耍宝也没有打架。他哭了。
一个身高一米八六的少年,将头埋进了臂弯里,双肩不停地抖动。一个人自言自语
“她对我,杨凡,我的梦想被他们卖掉了我看不到光了,我走不动了。”
“可是,我往前走都是看着你这束光的,你要是熄灭了光芒,我又怎么能够找到继续往前走的路?”
“黎光,你要迎着光走。这一次,你休息,我来替你探一探前面的路,我帮你安好沿路的灯。这样,你就可以走的慢一点儿,看一看沿途的风景。”
那一年,少年哭的满脸鼻涕和泪水,那是他长大的第一次哭泣
次啦啦次啦啦
黎光看的心疼,她轻轻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想要去感受那颗跳跃的心脏的力度,仿佛杨凡就还在她的身边一样。她好像,弄丢了那个看她时满眼是光的少年
这一次,相隔的时间更久。
黎光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咖啡,扭头看向窗外。
“黎光。”
“嗯。”
画面里的黎光,长大了许多。不过眉眼依旧是少年时代的模样,眼角的痣为她添了几分成熟。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去扶那位老人吗?”
黎光盯着咖啡,思考了许久,笑着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是不知道呢?”
黎光这才抬头看向了镜头,“因为那件事,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件事情,我依旧会和时候那样毫不犹豫地回答扶。但是不一样,经历的那件事情,只能让现在的我回答不知道。”
“路饶偏见,父母的质疑,老师的失望,同学的辱骂还有社会的舆论压力。这一切,都只能让现在的我在重新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回答,不知道。”
“为什么呢?”
“你知道当你被全世界敌对,却只有一个人选择相信的感受吗?其他人都是把我当做了一个只会选择逃避的人,但是只有一个人逆着光对我黎光,你要迎着光走。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这就是我相信你的理由。他在我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把我从深渊里面拉了出来。”
“在我的梦想被人卖掉的时候,选择了辍学重新帮我圆梦,但是他”
画面晃动了几秒,这次没有了画面,只有声音传出。
“把我留在了堂,折断了自己的翅膀,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走向霖狱。”
“他把所有留给了我,什么都没有留给自己”
“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希望下地狱的是我,因为他配得上堂。”
次啦啦次啦啦
还是那个熟悉的寸头,还是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
杨凡对着镜头,傻呵呵的笑了许久,才对着镜头很是认真的:“黎光,我喜欢你。”
次啦啦次啦啦
黎光眼里蕴满了泪水,“杨凡,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不喜欢你了。”
“杨凡,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呀,那你出现好不好。”
“杨凡啊杨凡,堂没了你,也就成霖狱,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呢?”
“杨凡,我很听话很听话,听你的话迎着光走,但是你在哪?”
“杨凡,我也喜欢你。”
“杨凡!”
那一年,在她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那个名叫杨凡的少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
那一年,那个痞里痞气的少年为她辍学重拾梦想,为失去光的她重新找到光亮。
那一年,那个少年对着镜头:“我喜欢你。”
那一年,是二零一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