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县,大牢。
冯兰已经被关进来一天了,连口水也没喝上,即便是有人来送水,她也不想喝一口。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家里,不知道二五怎么样了,二六二七怎样了,吃饭没,烧炕没,她不在,这几个孩子也不知有没有受欺负,会不会被王二四与陈三斤卖进窑子。
越想越激动,冯兰抑制不住的低声啜泣起来,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是个无能的娘,既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孩子们。
这么多年来,除了生了养了孩子,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不能为他们出头,不能叫他们吃饱穿暖,不能叫他们与村子里其他孩子一样平起平坐。
一想到二五一个柔软女孩子和二七一个人事不懂的小丫头已经被丑恶的陈三斤与王二四卖进了青楼,冯兰的指甲就掐进了肉里。
她发誓,如是真的发生那种事,她一定找个地方,将刀子磨得亮亮的,然后杀了青楼老鸨子,再自杀。
想到这,冯兰就是眼泪肆意滴落,抱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哭诉着“二五,二六二七,孩子们,娘无能啊,娘无能啊!”
哐啷一声,牢门被打开了,只见一个狱卒身后,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拎着食盒,来到了门口。
中年男人身材清瘦高挑,皮肤略黑,颧骨有些高,但面目整体看起来还算清俊,气度上佳,完全开不出,已人到中年的样子。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位皎皎公子。
这柳员外样貌简直与小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小刀某些面目特征更偏似于冯兰。
冯兰一抬头,竟是双目一颤,随后震惊的站起身来。
是柳员外来了。
柳员外走进牢房,站在阴冷杂破的牢房内转了一圈,终是回过头来,望着冯兰。
“柳……”
啪!
柳员外一伸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冯兰的脸上。
“混账东西!”
冯兰一震,下意识的要去下跪。
可马上她就想起,自己早已不是柳四海的婢女,早已不用再跪他。
冯兰的脸原本就因村长的烟袋锅烫伤,被这一巴掌,又将伤口打裂开来。
冯兰低了低头,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却见柳四海目光中闪出一记狠戾的意味,对着冯兰嘲讽道“莫要再使出这等狐媚子作态,我已经早就弃你如敝履,还对着我,谄媚什么。”
谄媚?冯兰眼角水雾迷茫,苦笑了,如今人如弃狗,无论哪般皆是错的,她何曾对他谄媚过?如今,以往,都是一样,从未对他有过非分之想。
倒是他,柳四海,为了得到她,不惜在自己已经成婚有了王二四以后,还将她强暴,致使她怀了一个男婴,生产过后,冯兰便将这男婴抛弃,那男婴怕是也早早夭折,二人的感情也就此折断。此后阳关道独木桥,谁也不做谁的路障。
可如今,他来看她,却又是来辱她。
“我来看你,并非无事献殷勤,我只想以你我有过一个孩子的身份,来告知你,唐隐是我们云儿的,你休想叫其与你家那没身份没文化的王二五接近分毫!”
柳四海说着,逼近了冯兰,用力的捏起了冯兰的下巴,狠狠攥着,咬牙道“你是婢女,贱婢,你的女儿自当是贱婢,我尚且能叫一个贱婢苟且度日,已是天恩,你若是不知天高地厚叫你的女儿再敢横插一脚,我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言罢,将冯兰的脸狠狠一甩,再不回头看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而那食盒被留了下来。
食盒被冯兰跌倒时打翻在地,里面精致的点心也滚落而出。
那些点心曾是冯兰最爱吃的,以前她年纪尚幼,在员外府上是出了名的鬼灵精,喜欢到处玩,一日捕蝴蝶竟不小心闯入了柳四海的卧房,见柳四海正吃点心,便眨巴眨巴眼,倚在门口,看呆了。
那时候柳四海温润如玉,谦谦公子,见冯兰正把着门偷看,竟微微一笑,撩起衣袖,拿起一块点心,对着冯兰轻轻一抛道“接着。”
那时候,现如今,竟是天差地别。
冯兰伸手抚摸着那些点心,每一块还都带着温热。柳四海来见她,还拎着这些点心,就是为了提醒她,一日为婢,终生为婢吧。
……
此刻,唐家,书房内。
二赖子正被结结实实的捆在沐浴桶里,如一只受惊的猪崽般挣扎着,扑棱出的水哗啦啦洒了一地。
他嗓子眼发出嘶吼,却奈何嘴巴正被堵着,眼睛正被蒙着,看不见,听不到,发不出声音。
唐隐对着长风一使眼色,长风会意,解开了二赖子的遮眼布。
二赖子看清了眼前人是唐隐后,一时竟更加惊惧,浑身瑟瑟发抖,浸泡在搁满玫瑰花瓣的木桶里,胆怯中带着讨好的瞅着唐隐,只是不敢说话。
“不认识爷了?”唐隐正背对着二赖子洗手,转身接过长风手上的毛巾,净了手后,从怀中掏出一盒香膏,均匀的涂抹在手上,又走到镜子前,掀起两侧刘海,在脸上轻柔的涂了些香膏,均匀敷面,拍了拍脸后,这才走回二赖子身旁。
“爷……爷……”二赖子张开干涩的嘴,对着唐隐连连道。
“今晚表现不错,爷很开心。”唐隐坐在了二赖子对面的椅子上,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本《金瓶梅》道“看你表现甚好,奖励你一本书看,没事多学些学问,对哪方面都有好处。”
二赖子艰涩的吞了口口水,虽不明白唐隐的意思,却还是壮着胆子道“爷,我不识字啊!”
“啊我差点忘了。”唐隐转手将书递给了长风道“你给他读一段。”
长风遵命,没等唐隐说出哪页哪段,就熟练的翻找出一段有料的文字,声情并茂的朗读起来。
二赖子双目一怔本能的一懵,这,这是要唱哪出啊?
二赖子也不敢问,就将身子埋在水盆里,静静的听着长风朗读,听着听着,就感觉身子发热,有点不对劲。
见二赖子发情,唐隐将手指撑在嘴唇上,不正经的笑笑,对着长风命令道“赖爷渴了,拿水。”
那样子,活像个倒卖兔爷的男老鸨。
于是长风便将一碗早就晾好的温茶递了过来,搁在了二赖子的嘴边。
二赖子惯会察言观色,先看了眼唐隐,又看了看茶水,挤着眉眼笑笑,谄媚道“小的哪敢喝爷的……呜呜……”不等他废话完,长风就将一碗凉茶搁在二赖子嘴边,一掐脖子,灌了下去。
二赖子喝了茶,呛到嗓子眼大力的咳了好几声,缓过来后忙哭腔问“爷,爷爷,咱们素日无冤无仇,您可别整死我啊!这茶是不是有毒啊,我看咋是粉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