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饭不会饿?”唐隐捏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点心上还带着牛乳,牛乳粘在手指肚与唇角上,唐隐将手指在薄唇上一抿,放入口中吸吮,一个小举动竟叫凌罗心潮澎湃,面红耳赤。
“倒是不会很饿,但只是想吃。”
“就是馋呗。”凌罗与唐隐异口同声,而后将盘子中的点心齐刷刷送入口中,微眯眼睛,满意的轻哼一声。
不愧是御厨做出的点心,细腻甜润,果真好味。
“二位不知,人的本能得不到满足是如何的痛苦。”陈观礼苦笑,捏起一块点心放在眼皮下把玩,眼角的**又被点心的气味熏灭,他忙将点心丢入自己的餐盘中,摇头无奈道“唐公子可与不喜欢的女子上过床?”
这话叫唐隐一顿,他感到身侧有一束炽热的眼神追过来,好似比陈观礼更想要得到答案。
“不曾,我惜身如命,如与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欢好,会心如刀绞,或者胃部不适。”
“如是此女貌若西施,赛比貂蝉?”
“如在下不心悦,也不过尔尔。”
凌罗听闻这话后,竟不自觉的吁了口气,虽然她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
“正是这个理,在你眼中,貌若西施的女子也不过尔尔,在你们眼前的珍馐在我眼前就是一堆不可入口的东西,我嚼之如蜡,我尝试过无数食物,每每不尽人意,最后心灰意冷,可当我以为这一辈子被判了死刑的时候,可我却碰见了王姑娘!”
陈观礼眼底的欲火再次燃起“姑娘,你知不知你在牢里煮的一碗米有多诱人,我想吃,我真的太想吃了,我恨不得将碗一并吞了!”陈观礼说到激动时,竟起身去拉扯凌罗。如此端庄威严的人,此刻如同沙漠中孤寂的行者望见了一片澄澈的绿洲般激动之情难以自持。
好在唐隐就在凌罗身边,伸手便将凌罗拦在身后,冷漠相对“坐下。”
陈观礼自知有求于人,原本的官威与尊严全全然不顾,竟然真的依唐隐言乖乖的坐回了对面,努力平复情绪。
凌罗岂能不知陈观礼的心情,早在大牢中他一进来,凌罗便发现了异样,其他人也对仙米渴望,可其他人只是想吃,解解口馋,可陈观礼的眼里是真真的想要,就像,想要占有。
所以第二次,她还故意在众人面前煮了一锅,试探了下陈观礼的反应,果不其然,那反应更是激烈,她还故意将碗举起离近了陈观礼,陈观礼的眼中就仿佛藏着一头巨兽,或许意志力稍许偏差,就能扑上来将那碗米饭吞进肚子。
所以她才笃定陈观礼虽走了,可还会派人回来接她,因此她就在大牢外等他。
凌罗笑笑,摊开手“可那米是何大人去买的,你该去问他要啊~”
“姑娘别逗本官了,那米莫说纯县,就是中原也见不到,我曾为了寻找美味找遍了全中原,就从未见过这一种米,我猜姑娘是从外族得到的种子吧。”
外族?哈哈,也算是吧。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着,这米确实是我独家仅有的,既然你需要,而我正好有,那我们做桩买卖如何?”
陈观礼不动,继续听凌罗说。
“我条件不多,就两个。”
“呵,你就那么确定你能拿捏我?就确定你们如是不交出这米的种子,我会放你们平安出这县令府?就不怕我这点心中有毒?”陈观礼嗤笑间,竟端起热茶来一饮,样子胸有成竹,好似胜券在握的赌坊庄家。
却见凌罗不紧不慢的再次夹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笑道“很好,现在我的条件变成三个了。其三便是——护我二人安全出府。你可知这种子只有我知道如何培育,如是我中毒傻了,死了,你就再也吃不到这米。”
凌罗不傻,她知道点心中自然没有毒才敢吃的,一来陈观礼不敢贸然投毒得罪凌罗,他当然更晓得此刻服软比动强要事半功倍的多,只因她还是霍家的‘贵客’,陈观礼岂敢对霍家贵客投毒?
二来,唐隐是会用毒的,二赖子与车夫的蜡丸砒霜十有**就是他所制,他吃过觉得无恙,这点心便也无恙。
最后……这点心太好吃了吧!情不自禁啊~
“狡诈!”陈观礼将茶碗紧握,碗中茶水随着陈观礼的手抖涟漪四起。
“谬赞了。”唐隐笑道。
谁赞你了?陈观礼蹙眉。
“不过大人何必自谦,论起狡诈来,您排第十,前九个必定都是空着的。”唐隐虽语调平平,看似淡定,实则也时刻注意着陈观礼的一举一动,以便有任何不测,可以最快的速度保护凌罗。
“好吧,你们说的对,我不会在点心里投毒,点心没有问题,我可不敢将霍家贵客请来再投毒。”
“但,我不敢对王姑娘如何,不代表我不敢威胁唐公子。”陈观礼说罢,对着窗外拍了拍掌,马上窗外的冷箭便探了进来,一连四排小天窗四面八方包裹室内,每一个小天窗都有三个侍卫手持冷箭相向,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哈哈哈哈,县令府不是集市,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陈观礼面若止水,可眼底的洋洋得意却尽显。
“那么县长大人以为,我们敢坦荡进来的资本是什么。”唐隐端正坐在位置上,曲起二指吹了声口哨,马上几声狼吼便起伏不绝的传入陈观礼耳朵,声音之近仿若就在窗外,更像是在耳边。
这自然是凌罗利用葫芦内的狼群发出的叫声,这也是二人在大牢外依偎着的时候商量好的对策。
其实只有四只狼,却被凌罗指挥着发出了高低不同的叫声,显出了几十头狼的气势,哈哈,坏得很。
“唐公子,可真乃奇人!竟能驭兽!”陈观礼心中惊怒交加,嘴角却得挂笑的赞称。
“土地主没什么本事,平时种地遇见狼群与他们打成一片,狼群最是知恩图报,我一记哨声起,马上就能冲进来血洗县令府,到时候大人成了野狼的腹中餐,谁也追究不到在下的责任。”唐隐稳坐椅子上如山,神情淡如碧水,仿佛一潭清澈却不浅薄的湖。
“海内存知己,天涯共比邻。”陈观礼笑“我与唐公子既然如此心意相通,便此后为挚友相处如何,彼此为敌,都不是明智之举。”言罢拍拍手掌,撤去了持弓的守卫,窗外再次恢复宁静,小雨如丝线般交织出了旷寂的雨幕。
唐隐没接话。
“唐公子不明白本官意思?也罢,唐地主未读过书,本官为你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是……”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既然大人以为与本地主心意相近,同是一路人,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我拖个大,你就叫我大哥便好。”
“大……大哥?”陈观礼欲坐下的身子突然僵直,目瞪口呆。
“厚禄故人书断绝,大人这是官高威重,嫌弃在下是农民不允了?”不等陈观礼咋舌唐隐又道“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六一居士可与民同游同乐,想必县长大人才德必然不比其之下,怎能不与草民同乐,同福共难呢?”
“第一首是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第二首是杜甫的《狂夫》。最后一篇是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唐公子竟然……”陈观礼面色难看“读过书?”
原本是想借着诗文讽刺讽刺这土地主,却不料这地主,竟然读过书!凭什么!他也配!
“逍遥每独往来去,形单肆意寻酒家。临风天边独烹酒,自在人间采闲茶。知己不曾身边侧,天下熙熙皆过客。孑然落寞唯见君,形同肝胆情似金。茱萸累累贴枝丫,棠棣硕硕叠重花。与君相聚需尽欢,挥霍谈笑饮繁华。闻君已如故人意,莫逆何须遍天下。”唐隐随口便道。
陈观礼揣摩诗意,大概是作者独来独往惯了,身边的知己皆是过客,不曾留下真心朋友,可却孑然一身时见到了他,形同肝胆相照的兄弟,茱萸便是手足同心,棠棣表示兄弟情深,自把自己与对方比作亲兄弟,应该与对方把酒言欢,一醉方休,见对方也有心意相通之意,原来莫逆只需彼此心意相通的一人足矣,何须朋友遍天下。
“这首……本官竟不知出处。”触碰盲区,叫陈观礼十分不悦,这天下竟还有土地主读书多过县长的?简直天方夜谭!
“哈,这是我随性瞎作的,刚出,你自然不知。”唐隐莞尔。
凌罗低声一笑。
陈观礼大为骇然,竟是这么个土地主做的诗?陈观礼面上愠色难平,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屈辱,自己堂堂县长,学富五车,当年险中三元,却也屈于其二,位列榜眼。竟比不过一个区区土里刨食的土地主,这何等汗颜?
原本陈观礼还有心读诗羞辱这没读过书的土地主,却不料被反将一局,何等气恼。
“大人莫惊,我们地主种地虽不地道,但打油诗一抓一把,日后你们兄弟常常接触,您便了解了。”凌罗补刀。
兄弟!谁要跟这土地主称兄道弟!奇耻大辱!
陈观礼心中已是波涛汹涌的怒意,可面上却努力保持平和,毕竟他现在最要紧的是买到米,其他暂且不谈。
陈观礼见这两人一个二皮脸,一个不要脸,但个顶个的胆子大过天,心思细过麻,简直是一个大智若愚,一个吊儿郎当的人精!哪里像个土村妞土地主的样子?索性知晓无法威胁二人,干脆转脸间服软示弱。
“果真,我是斗不过两位了。”他叹气“是我小人之心了。”
“只是我想听听王姑娘的两个条件是什么。”
“条件很简单啊。”凌罗丢人口中一块糕点,满意的一眯眼,叫身边的唐隐看的心跳如擂鼓,眼中有无尽的温柔展现。
“一,我的粮食不白给,一分钱一分货。”
“这是自然,成交。”
“你还没听我的的价格呢。”
“你但说无妨。”
陈观礼了解过,市面上的大米精米一般都是六文钱一斤,皇家特供的大米一斤也只有二钱银子,最贵莫不过如此了。
“每斤白银10两,概不还价。”凌罗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的那就一个认真。
唐隐静静托腮,歪着头,一手端着茶碗搁在嘴边,望着凌罗那根摇摆不定的食指,啊,好像含进嘴里啊~
“什么……什么!”陈观礼愕然“你的意思是每斤大米10两银子?这,不符合市场价吧?”
“那你去市场买啊。”凌罗起身就要走“既然大人没有合作的诚意,那恕不奉陪了。”凌罗对着陈观礼行礼,还不忘回头对唐隐道“打包点心,快。回家。”
“咳,爷都偷装好几块了。”
见二人要走,陈观礼急了,毕竟此刻是卖家市场啊,这米对自己来说如同生命之源,好不易才寻到叫自己像人一样活下去的东西,他怎能放之离去?
“且慢且慢。”陈观礼着急起身,虚压二人,示意二人坐下“可以商量。”
其实陈观礼不差钱,但他不喜欢被宰的感觉,且对方还是一个小小农女,被她宰了的感觉就仿佛被她践踏了智慧,叫对方抓住主动权,这从来不是陈观礼能接受的。
“商量什么?这价钱你要就要,不要我就走了,还忙着回家……忙着回家……”凌罗一时走的急,还没想好理由,便伸出手背拍在唐隐胸口道“咱们是不是忙着回家啊?”
“嗯哼。”唐隐接话。
“忙着回家做啥来着?”凌罗挠了挠头皮,一时间还编不出理由了。
“造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