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节修长的手捏着木汤匙顿在半空中,不进不退,浓重的烛光里只能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还有那背着光的人分明又坚韧的侧脸轮廓。
面前的人没动,常溪又是防备最弱的时候,下意识认为那是她的四师兄。
她对瑶连池众人,素来是没来由的信任。
她动了动披风下的手想要伸出来,再次肯定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就算是以往在九天瑶连池,九英待她虽好,可说到底这种喂东西事是没干过的,她四岁就被尊师带上了九天,从那一日开始,便是她自己穿衣吃饭,从不假手他人。
哪知,坐在床沿的人忽然放下碗伸出手按在她的肩头,提起右手挪动木汤匙贴着她的唇边。
动作不容人抗拒。
唇瓣上蓦地一暖。
常溪眨了眨温润的清眸,看向他的发,眼中似乎泛起了雾,仔细瞧着那双黑暗中浅色的瞳,下一刻,像是妥协般,她还是张了一下口。
一小勺温暖的羊乳划入味蕾,滋养了咽喉,也让她有生气了不少。
甜甜的,不是纯粹的羊乳,应该还放了些糖。
他又喂了一勺,常溪喝着还舔了舔脱水的唇,安安静静地靠着由他喂。
看她不反抗,他垂下狭长的眸,转瞬就收回了压在她肩头的手。
只是背过去后,又不住地捏紧手指。
常溪一边由他喂着,一边思索着对他说:“师兄,其实我觉得四殿下,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为太子殿下,若是他对那一纸婚约还是不认同,解除了也没什么。”
“毕竟当初,是我年龄尚小,上君问我的时候,我也没考虑周全就一口答应下来的,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傻气。”
“况且,西苍公主不是也不喜欢这桩婚约吗?她都不喜欢,想必我嫁过去了,也讨不得一个好脸色。”
床畔的人身子一顿,无声中寒了眸光。
只听她继续说:“我也不是想讨好西苍公主或者太子殿下,让他们称心如意,也不觉得是我配不上他。”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表情有淡淡的哀伤:“就是我不想嫁他,就是不想而已。”
若是千年之前,她肯定会觉得嫁谁不是嫁,反正迟早都要嫁,既然嫁给凤真是大多数人都愿意看到的,那她就同意婚约。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不想嫁,不单只是凤真,她是不想嫁给任何人。
常溪觉得眼眶发烫,不知道是不是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格外感性,不知不觉烫红了她的眼尾。
加上眼中的雾气,让现在的她看起来柔软而又可怜,让人不由得想把她抱在怀里轻哄。
“嗤。”
一声轻淡的笑声从面前传来,仅仅是低沉的一声,常溪就愣了愣。
刹那,心间升起了怀疑。
只见他转身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木汤匙,不知不觉,那羊乳已经被他喂了一大半。
他别住宽袖,在常溪不明所以的神情中,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抬起手轻柔地抚上她的眼尾,划过她的长睫,细腻温软地揉了揉,那指尖还带着温羊乳的热度。
常溪一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