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幽大殿内，初晨阳光斜照，殿内一片清华。而人心却一片惶惶，嘈杂私语，愁绪浓郁。

慕远夕一袭红衣鲜亮夺目，赤红之目重又恢复往日生机，如顶极珍稀玛瑙，在清晨阳光下反射出熠熠光芒。

对于举兵进攻北幽之事，众臣分为两派，一是以石晋城为首的激进派，另一则是以王十二为首的保守派。

石晋城认为：“据北幽内探消息，北幽帝于数日前身负重伤，现已离宫闭关，多日以来无人主持朝政，北幽朝野内外一片散漫，此时进攻北幽，轻而易举，圣尊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王十二一直跟在慕远夕身边，对她忠心耿耿，对她的命令从不曾有过半点质疑，向来唯命是从。可今日之事事发突然，他无法接受，于是选择站在了保守派这边。

但闻他道：“反幽建立尚未及半年，各大门派刚刚归顺，有待整肃，现在一切都尚处于百废待兴之际，我们如今的兵力，与北幽训练有素的兵力相差甚远，根本无法抗衡。如此一来，我们此举实乃鸡蛋碰石头，还请圣尊三思！”

石晋城一介武夫，面不藏色，鄙夷不屑地瞪向王十二：“孬种！我看你们根本就是怕死！”

王十二：“罗庚！冲动是魔鬼！”

石晋城：“你敢骂圣尊！？”

王十二：……

众干部：……

“罢了罢了——”慕远夕终于出声平息混乱，嘴角噙着一抹笑，目光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本尊今日不是来寻求你们意见的，而是正式通知你们，通通给本尊做好作战的准备。不过，你们要是认怂也没关系，反正凭本尊一人之力，别说那北幽帝宫，就是整个昆都城劳资都能给它踏平。”

众臣瞬间哑然，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大殿外传来一声长长的通报打破了死寂——

“报——”步伐匆忙踢踏，一直跑入殿内。

罗庚见了，连忙朝慕远夕参拜道：“圣尊，是北幽内探又有紧急消息传来。”

“说。”慕远夕吊儿郎当地斜靠在座上，满不在意地道。

“禀报圣尊，北幽昨夜突发内乱，佟相国联合东越王手下势力企图谋反，现已被盛北将军出兵拿下，佟相国一众反贼已统统落网，被打入地牢，北幽帝尚未现身，如今北幽朝廷上下一片混乱。”

慕远夕闻言，羽扇熏浓的睫毛忽而微垂，似若有所思。

石晋城大喜：“圣尊，此乃天赐良机啊！”

王十二更紧张了：“圣尊，北幽既已内乱，便意味着气数将尽，我们不必出手，他们也会自行衰亡，届时我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

“笑话！王十二你个怂包孬种！你自小学的一身武艺是干嘛用的？江湖卖艺啊！？锻炼身体啊！？你怎么不去打太极呢你！”

王十二身后众臣不干了，纷纷站出来替他说话。

“石统领，你这就有点过分了，你如今都身居要职了，怎么还和以前山野武夫一般粗鄙无礼！”

石晋城这边的人几乎都是武职，打架自不用说，就连吵架功夫也异常了得，有如泼妇大妈附体。

“去你妈的山野武夫！你们这些斯文败类草包孬货，这么怕死，赶紧钻回你们他妈的肚子里去，别出来在圣尊面前丢人现眼！”

“骂人归骂人，别带脏字啊！”

“卧槽，骂人不带脏字那他妈还叫骂人吗？”

……

……

“都他妈给劳资闭嘴！”慕远夕一声不耐烦的怒喝，登时响彻大殿，底下群臣瞬间收声，静若寒蝉。

她不再理会他们，而是目光如炬般盯着传信的侍卫，问了句：“可知东越王下落？”

“属下……不知。只知道……与东越王有牵扯之人，诸如近身护卫，原孔府夫人，随行东越亲信，皆被打入北幽地牢。而东越王至今下落不明，北幽朝廷已发布通缉令和悬赏令，正在全力捉拿。”

“蠢货……”慕远夕面色阴沉，兀自小声骂了一句。但是此刻殿内静闃到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清晰在耳，所以大家都听到了她的骂声，只是不知道在骂谁。

气氛就这么凝滞了许久。慕远夕不说话，谁都不敢吭声。

半晌。

慕远夕忽而站起身，目光慵懒地望着殿外远处，面无表情道：“传令下去，活捉东越王，暗中进行，火速行进。”

底下众臣面面相觑。这，也太突然了吧？方才还说要进攻北幽，现在却突然变成了活捉东越王？

帝王之心，果然难测……尤其还是个女帝王……

说完，不等众臣跪拜领命，慕远夕便瞬行离开了大殿。

她回到自己的寝殿，没有回房，而是来到了正殿书房里。殿门大敞，屏退左右。她有一股强烈的预感，很快肯定会有人不请自来。

等待期间，她懒懒地靠坐在殿上凤雕銮椅里，面前黑脂玉石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空酒瓶子，以及两件异常醒目，让她触目伤怀之物——

白玉面具。星星发带。

之前那整整七日，她便是对着它们喝了一天一夜的酒，然后一连昏睡了六天。酒入愁肠，回忆上脑。那段时间，她把她和屠胤迟这些年来的所有接触都仔细回忆了一遍。就像在做一道她最讨厌的该死的数学题一样，一步一步、认认真真地推演换算，企图得出“知风＝屠胤迟＝千年魔帝”这个答案。可是算来算去，总会脑子打结，最后被绕进一个死胡同里，上下左右都没有出路。

然后老师就会告诉你：此题无解，因为题目不成立……

慕远夕：劳资一板凳子拍死你！

……

“圣尊。”

戌严不知何时已然进来，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酒瓶子碎瓦片在她周围七零八落，她只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慕远夕。

自从慕远夕称帝以来，戌严许久没有来找过她了，因为她一直忙着拓展事业，四处屠戮杀伐，平定江湖内乱，待江湖平定后，她又忙着为祸人间，到处招摇过市，花天酒地。所以她很忙，比牛仔还忙，忙的分身乏术。这么些时日未见，她发现戌严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两鬓斑白，皱纹深布。就连戌严看她的眼神，似乎也与以往有些不同了。

淡然疏离，再没有以前的亲切慈祥。

慕远夕突然稍稍端坐了起来，心下却莫名觉得难过。

戌严的那一声“圣尊”，冰凉透骨。

就好像，她再也不是她的小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