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之地，白骨露野，手持唐伞的浅衣女子站立于前，眸光所到之处，满是悲凉，从最初的痛恨恐惧慢慢地到无力与习惯，其中变化，不是简单一句可以概括的，似乎望不见尽头，却又自带着一分诡秘。

红豆沿着熟悉的气息追至于此，融入与环境之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到了，被切割的皮肉大小均匀，就是碎掉的骨头都是一致，人类常说三途川边盛开着彼岸之花，火照之路，血光接天，伞妖红豆不排斥异样的美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欣赏，不难看出术法的精湛以及难以抵消的怨恨。

她是一个人类，红豆本不想让清风看到这样噩梦般的场面，可是当她回过头时，红豆只见平静，浅紫色的外衣绣着简单的芍药花纹，与她面前的那片彼岸花海极不搭调，她没有犹豫，即使浅灰色的裙摆被染上妖血，也没有停止前行，清风看到了答案，是那块还留有一点浅粉印记的布条，拾起，手上势必会沾染绯红，红豆嫌弃的拿出手帕帮清风擦拭，但她始终没有抛下。

“是悠。”

假神木中，悠伤到了手臂，是清风为悠包扎固定，所以才会记得，不过能从细微之处发现不同，单凭这一点，红豆值得高看她一眼，远不止于此，清风是极具矛盾的，这让红豆有些似曾相识。

时间拖得越久，凛和悠就越趋于劣势，尽管辅以悠的幻术加持，凛也没能从食人怪鸟那里占得丝毫便宜，反倒是一度被他的利爪以及羽翼捉弄的狼狈不堪，没有了啄木一族的预知之术，始终是缺少了最大的优势，这于他们而言，是在长时间内难以戒掉的习惯，人类与妖不同，无论是从寿命还是力量来说，也许在塔之国创立之前，妖就已经存在了，人类惧怕看不见的事物，会对未知所产生敬畏之心，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相安无事的。

嗥的出现正是对塔之国敲响的警钟，他们与人类相似，皆有好坏之分，不可都归结于对立只面，可是像食人怪鸟这样具有危险性的妖物还是需要加以限制，他身上的红叶封印已解，从沉睡中醒来的他暂时还没有理清现世的不同，一旦摸清规则，不免增多无辜的杀戮，凛与悠的执念是为指挥者复仇，也是为了彻底和两年前的往事告别，但还不至于失了理智，对于嗥的出现以及过去，他们是好奇的。

悠已濒临极限，在即将倒下之际，被嗥察觉到了可乘之机，食人怪鸟硬生生的咬下了悠肩上的一块肉，得手后，迅速逃离了，他们都非全盛的实力状态，在食人怪鸟看来，这是最好的结果的，直觉告诉他趁现在逃走，还为时不晚，再过纠缠恋战，必会遭遇不测，悠的肩上瞬间鲜血直流，然而从他的脸上看不到痛苦的神色，疯魔般放声大笑的背后是猎物被杀死前的狂欢，以手遮面，眼底深入寒冰。

食人怪鸟注定是逃不掉的，在之前的近身缠斗中凛对他使用了缠魂丝，这需配合清水一族的秘术回溯，除凛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以使用，然而这是半禁术，是以施术者的身体为代价，清水家训之一便是不可轻易使用回溯之法，毕竟这回溯之术有着其他妙法，是很珍贵的，这与预知家族的生命之树有着几分相似，大抵梦醒时分，已半入黄土。

翱翔于天际的羽翼静止半空，怪鸟后知后觉，倏然降落于地，在原处砸出大坑，飘得尘土大半，若不是妖力护体，恐已成为肉饼，而如今嗥却为鱼肉，持刀之人正是他所小瞧的区区人类。

“你……你们………好，做的非常好，想我在极寒之地也是占有一席之地，如今却被两个人类小鬼斩杀于边境之地，好，你们做的非常好，不过妖之将死，满足其问也未尝不可，这到底是何种术法。”

“就到地狱里，去问那些前辈吧。”

凛没有犹豫，直接举起雪丸刺入自己的腹部，而嗥也随之渐失生命。

“缠…魂………丝……”

食人怪鸟在最后挣扎着说出了术法之名，之后，悠接过雪丸，直接朝嗥的庞大身躯刺了下去，这便是他们给指挥者的复仇，虽然使用了回溯之法，但腹部伤口是真实不会消失，他们终于有了可以倒下去的资格，可以放心的睡去了。

大仇得报，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失去的就已经是失去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回来了，凛和悠相邻而躺，毫无形象的瘫软在地，从远处看就像是在享受着阳光的照拂，日光微暖，凛伸出手遮住了眼前，直面照耀，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悠则是直接闭目，他的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光，他还记得千夜的话，而他也不愿行走于阳光之下了。

“不要走了，悠，我们……一起回到塔之国吧。”

“凛，你在变得越来越犹豫，而我也已经回不去了，放我走吧……”

凛微微笑着，没有任何回答，他心中早有答案，悠费力的起身，随后手拿雪丸支点，他半蹲于凛的身旁，身子向前一倾，就这样直面的相遇了，好像镜中两面，彼此便是照射在镜子里的面容。

“在我没有去找你前，不要来找我，凛，我想要寻找所有的真相，不被任何外力蒙蔽双眼，我们所错过的太多了。”

悠低下身子，然后把自己的额头贴于凛的额头之上，没有不告而别，也没有交手，他们会再相见，但不是现在，凛亲眼望着悠离开的背影，与以往不同，这次没有遗憾，他们虽是分离，却永远紧密相连，而他，也要支撑着残破的身子回到神木一族，在凛和悠离开后，食人怪鸟睁开了眼睛，虽然消失了两条命，好在还留有一口气，那块从悠身上咬下的肉足以让他得以喘息，只是失去了力量，也是危险的，嗥幻化为人类想要逃走，却被一双手扼制住了喉咙，还未喊出求饶，就真的消失不见了，千夜以十分费力的方法把悠的那块肉夺了回来。

“……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指挥者捡到了凛的沙罗树枝，千夜所寻良久，仍没有找到下落，然而嗥破坏了千夜的计划，他自然是不会简单放过他。

“我要烧一把更大的火，把这断裂时间里的悲剧清算殆尽，塔之国所欠我们的，我要加倍讨回来，永不凋谢的红叶啊……”